阴刀继续说:“可是,当我看到你真的追来了……尤其是,刚才你站在河边,脸上的表情那么难过……我忽然就觉得,好像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能最后再见你一次,我很高兴。”
“你胡说,我哪有难过。”
阴刀没有反驳,只微笑地看着他。
隔了半刻,奈落自己叹了口气。“阴刀,”他低声说,“是你太善良了。”
“完蛋了。”阴刀脸上的微笑变得更深,“‘善良’这种词能从你嘴里吐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骂我蠢啊?”
“你既然自己知道,那我就省点力气。”奈落眼皮都不抬,“太善良,容易死。”
“我已经死了,都死了两次了。”阴刀向他强调,“……不过,接下来你要不要替我报仇呢?”
这是要说正事了,奈落轻轻吸了口气,收起玩笑的神情:“你刚才说,你真的发现了不可碰触的秘密。”
一直装作眺望河面的杀生丸这时也终于转过脸来,目不转睛地望向他们。
“是的,事情有点复杂,先前不方便直接在信里写出来,所以我才想与你见面再谈。结果……”阴刀叹了口气,“是这样的……”
阴刀——那时他还是不死原凉生,是因为觉得包裹所有那些御守的锦袋织法独特,才会以此为线索,一路循着往南方而去。果然,很快他在一个叫九织原的地方找到了类似的工艺以及熟悉此法的工匠。
“那种织物的正式名称叫做‘羽二重’,质地像羽毛一样轻,可又远比一般的布料结实,曾经在九织原一带十分流行。不过后来,由于一些变故,那种技艺渐渐失传,懂得的人就不太多了。”阴刀介绍说,“好在我十分幸运——呃,不,也许应该说是十分不幸才对——我真的找到了最后一位擅长这种织法的老工匠,把那只锦袋给他看时,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因为那种锦袋是二十多年前他父亲曾经的工坊做出来的产品。”
奈落有点惊讶:“那可是批量制作的东西,又在多年之前,这都能认出来?”
阴刀点点头:“因为锦袋上的彼岸花图案十分少见,而且当初订做锦袋的客人出手十分阔绰,一下子就订了一大批呢,导致他们整个工坊所有的工匠集体出动,赶工赶得很痛苦,所以印象也很深刻。”
“那然后呢?那位工匠可曾告诉你,订做锦袋的是什么人?……可是一位法师?”
“不是的,那位客人跟妖怪或者法师什么的毫无关系。事实上,他是一位药师。”
“药师?”
“嗯。”阴刀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而且,据说那位药师医术精湛,曾经在那一带都很有名气,只不过他只治疗一种病症。”
“什么病症?”
“……不孕不育,无后之症。”
“……”奈落与杀生丸听到这里,忍不住互看一眼,都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说不出来的尴尬。奈落清清嗓子:“虽然说所有的药师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但也大多能附带诊治一下别的。这位药师如此专精一项,倒也有些奇怪……他还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听说,他治疗的手段只有一种,就是提供给所有来问诊的夫妻一种特制的药丸。那种药丸十分灵验,只要让女方服下一颗,过不了几天就会出现孕象。……而那种锦袋,就是订做用来包装药丸的。”
“这……”奈落蹙起眉头,神情有些疑惑,“可到了我们这里,里面的东西却是《本愿经》的碎片。”
“也许是第一次订了太多,一下子没用完,就用来做别的。”杀生丸冷不丁说道。
虽然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紧接着杀生丸又说:“那种药丸,很可疑。”
奈落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如果能找来一颗研究看看就好了,可毕竟都过了快二十年了。”他瞟了一眼阴刀,见对方面露得色,不由惊讶起来,“你不会真的……”
阴刀重重点头,脸上的神情活像只立了功的猫:“什么叫‘不会真的’!我就是拿到了那种药丸的实物!真的很幸运吧……不对,这是真的不幸。”他的脸很快又垮下来,“那位工匠的妻子也常年无孕,因此他也向那位药师讨了一颗药,可还没等到拿回家,妻子就因为意外而去世了。这样,药丸一直留了下来,被那工匠与妻子的遗物保存在一起,用来寄托哀思。我这次去,直接把药从他那里买了过来。”
“他居然肯卖?”
“高价,我出的可是高价。……而且,我还对他说,我相伴多年的妻子也正等着这颗药来实现心愿呢。”
“……”
“怎么啦?”
“……没什么。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着队伍回来了。再然后,我就死了。”
奈落的脸色变得郑重:“杀了你的,究竟是什么人?”
阴刀蹙着眉开始回忆,那些惨遭杀害的记忆让他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过了一阵,他摇了摇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那时候我又坐在牛车里,有帘子遮着,只听到‘啊、啊’的几声惨叫,其它什么也看不清。……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死的。”
“啧。”
而杀生丸问出了自己最关注的:“那颗药呢?”
阴刀看看他,又看看奈落,脸上又露出那种仿佛立了什么大功求夸赞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