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弥勒前来拜访，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

托灵药的福，这期间奈落恢复得很快，等到弥勒来，他已行动如常，从外表也根本看不出受伤的痕迹，甚至还有心思煮茶来招待客人，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明亮通风的和室里，地炉上架着水壶，沸腾的水咕嘟咕嘟地敲打壶壁，清浅的茶香飘得满屋都是，让人忍不住就跟着悠闲放松起来。如果在半年之前，弥勒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跟奈落面对面坐着，没有大打出手，而是十分和平地一起品茶。

“那天早上一收到戈薇他们的传信，我就立刻把那个叫不死原寻的孩子护送到杂掌大人那里去了。”弥勒十分认真地汇报，“一切顺利，你大可以放心。”

奈落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茶碗，轻飘飘地说道：“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反正也不干我事。”

弥勒：“……”

“怎么，法师大人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弥勒赶紧撇开眼睛：“没什么。”

虽然某个家伙口口声声地说不干自己的事，但几乎每次发生变故，他都会惦记着把那个孩子给安排好，一点也没出过差错，甚至在自己身受重伤的情况下都不例外——要是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做到这种地步呢？

“对了，只是去送一趟而已，法师大人为何耽搁了如此长的时间？”

弥勒轻咳两声，有点尴尬地说道：“我与那位杂掌大人只见过一次，并不清楚他为人如何，因此把阿寻送到不死原城后，谨慎起见，在那里又多待了几天。”

“那么，杂掌大人的为人让法师大人放心了吗？”

弥勒重重点头：“他确实是个可靠之人，一接到阿寻，就立刻压制其他家老，用最快的速度举办了继位仪式。这一下木已成舟，染谷又已经死了，就算再有人不满，也得等好长一段时间才有机会折腾了。不过……”他说到这里，发出一声感慨，“在见到阿寻之前，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居然选了个小女孩来做继承人！”

奈落闻言嗤笑一声，流露出得意，好像什么恶作剧得逞了似的：“不是我，是凉生自己选的。”

“城主大人真是魄力十足。”

“他的眼光很好，那个叫‘寻’的女孩子的确很有天资，比她的哥哥弟弟们要强上许多。反正治理一方城池靠的是脑子和手腕，可不是□□那根东西，女孩子又有什么不行？”

“不过她的未来道路恐怕要比一般的男性城主要艰难很多。现在光是让人知道不死原城的新城主是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孩，都会召来很多觊觎……”

“是啊……所以我建议过那孩子，在她真正成年之前，最好先以男装示人。”

“可是，万一被发现了呢？何况她总要长大，那时候又要怎么办？”

“那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不过顺利的话，以后会成为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位女城主也说不定……毕竟，人类也曾经有过女性天皇呀。等等……法师大人，你又怎么了？”

“其实……现在不是男不男装的问题了。”弥勒望向奈落的表情有点心虚，“而是出不出家的问题。”

“……？”奈落眨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我当初拜托法师大人找个安全的地方来安顿她，法师大人究竟安顿到哪儿去了？”

“咳咳……我把她拜托给了我的师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小女孩，又以为要藏很久，就让师父举办仪式给她出了个家……”

“……”

“所以，非但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位女城主，还是一位出家的城主……”

“……”

“我不是为了隐藏她身份嘛！”

“我又没说什么。说不定反倒是好事。”

“哈？”

“六根清净，断除烦恼。”

“说到烦恼……”弥勒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奈落，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

奈落本能地并不想往下问，但考虑到自己不久之前才拜托法师帮了忙，说不定以后还要有事找他，只好深吸一口气，十分友好地说道：“愿闻其详。”

弥勒：“其实那卷《本愿经》，已经大体上拼出来了。可经书中有些字句十分雷同，我实在不知道原文应当是怎样的，有十几块碎片始终拼不回去。所以只好来请教你了。”抢在奈落开口之前，他又强调，“我知道都事先说好了你不负责拼，不过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还请一定帮忙！”

“……”

还能怎么办呢，果然人情债不好还。

弥勒把厚厚的经卷从行囊里摸出来，展开在地板上。如今绝大多数碎片都已经凑齐，只除了少数地方还有缺口之外，整卷《本愿经》已经初具原形，陈旧的字迹工工整整写在沧桑枯黄的纸上，确实是年代久远的宝物。

奈落拈起一块还找不到位置的碎片，低头扫了一眼：“……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是故众生莫轻小恶，以为无罪，死后有报，纤毫受之。父子至亲，歧路各别，纵然相逢，无肯代受。”

“对对对，这一片我实在记不得原文了！应该放在哪一部分？”

“是‘地狱名号品第五’，”奈落淡淡地说，将那块碎片贴在《本愿经》中段的空隙上，一阵光芒闪过，果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这一段，讲的是罪孽深重的恶人死后去往地狱，所要遭受惩罚的故事。”

“那这一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