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疑惑地皱眉,奈落瞥到他的神情,忍不住又笑了。
“你当然不会这么觉得了。毕竟杀生丸大人……天生高贵而又强大,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妖怪啊。”
虽然类似的赞美奈落以前也曾经说过,但此刻听在耳朵里,却叫杀生丸前所未有地感到脸上有些发烧,他轻咳一声,说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好。”
“哦?你什么时候也像虚伪的人类一样,学会谦虚了?”
“不是我谦虚,”杀生丸说,“而是我好不好,要看你的心情。”
“我的心情?”
“对。你心情好的时候,我就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妖怪’;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只是条‘讨厌的狗’。”
奈落这下是真的被他逗笑了,说道:“那从此以后,你就都会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妖怪’了。”
对于他的这种许诺,杀生丸并不十分确信,毕竟奈落现在还处于“心情好”的阶段。考虑到某个家伙的情绪善变,过一会儿自己在他口中变成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奈落半天没有听到回答,又半抬起头,皱眉盯着他:“怎么,你不信?”
“……”
杀生丸还是没能说出个“信”字,眼见面前之人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心里暗想,完了,要变成“讨厌的狗”了。
果然,奈落下一句话是:“你这条讨厌的狗,真是一点都不配合。”
“……”
行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杀生丸还是把刚才心头盘桓了半天的疑问提出来了:“犬夜叉的运气,很好吗?”值得你那么耿耿于怀。
奈落微微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怎么说呢……明明都是半妖,他拥有的东西比我多得多。尽管我们都有着人类的一半,但他的人类身份是公主之子,而我只不过诞生于作恶多端的强盗临死时的恶念。至于妖怪的一半,他拥有着像你一样高贵的大妖血统,有父亲的遗产可以继承,有忠心追随的家臣……至于我……就像你曾经说的,我啊,是个卑贱无比的杂碎妖怪,没有父母,没有家人,连一副真正属于我的形貌都没有。就算是那副烧焦的躯壳和肮脏丑陋的人类之心,也只属于‘鬼蜘蛛’,而不是‘奈落’。我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个模样,全都是靠抢的,躯体是抢来的,力量是抢来的,脸也是抢来的……”
“嗯。”杀生丸一瞬间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奈落所说的事情他以前就全都知道,可知道归知道,他从来都没有从奈落的角度考虑过。
毕竟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像奈落自己说的,所有的人都讨厌他,自然也没有谁会对他的过去感兴趣。造成这样的局面固然是奈落自己罪有应得,但这家伙性格偏激而又高傲,也根本不屑于对任何人讲他自己的事。
也许自己是唯一一个对方愿意敞开心扉诉说的对象吧。
杀生丸想到这里,内心有些无奈,又变得似乎更柔软了。
奈落所痛苦纠结的这些问题,对于其它妖怪来说,也许从来都没有思考的价值,因为它们依据本能而行动,根本不需要任何迟疑。但奈落不一样,他太过聪慧,又太过敏锐——也许这就是他悲剧的根源之一。他比谁都聪明,也比谁想得都多,他执着地寻找自我,寻找存在的意义,拒绝毫无自觉地任由命运所操控,可他偏偏就是这世上唯一那个生无来处,死去也无归处的人——对许多其他人来说,他的诞生与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不过奈落似乎也不太需要杀生丸的回应,他一下子陷入了某种悠远的回忆,连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我刚刚诞生在这个世界时,连意识都还是混沌的,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后来的很长时间,我几乎一直在躲、在逃,每一天都殚精竭虑,想着怎样能从那些强大的法师或者大妖怪手中活命。但说实话,很多时候我能活下来,并不是计谋高超或运气够好,只不过因为我对他们而言太弱小了,弱小到连杀死的价值都没有……”
他抬起头,望向面前大妖俊美的脸,像是在看着对方,又像在透过对方看向某个仅存于遥远想象中的、自己憧憬钦羡了许久的形象:“杀生丸,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你没错,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杀生丸这下终于知道该怎么反应了,他立刻澄清:“我没有看不起你。”
“你有。”
“没有。”
“有。”
“已经没有了。”他把怀中的身体重新抱紧,决定如果对方还继续纠结这件事,就再用嘴唇把他堵住。
不过奈落好像已经被他亲怕了,小心地往后退了退,干脆地转移了话题:“好吧。”他说,“那你还要不要听我继续说?”
杀生丸轻轻点了一下头:“要。我现在……很想知道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哪件?”
“每一件。”
奈落盯了杀生丸片刻,他情绪转换得极快,刚才似乎还有些低落,但转瞬脸上就已经重新浮起坏笑,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可爱:“真的吗?哪件都行?”
“哪件都行。”
“即使是有关我曾经最爱的女人?”
“……”杀生丸一言不发把他捞回来,捏开嘴唇就探进去狠狠地探索了一番,亲完又觉得不甘心,紧接着在那根招人讨厌的舌头上重重咬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回答,“桔梗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对她的感情。”
这一口完全没留情。奈落被他咬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自知理亏又不敢叫疼,红着眼睛捂住嘴缓了好半天,才细细地问:“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白灵山。”
“那么早吗?”
“太明显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