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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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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妃先一喜,道:这是好消息呀!旋又有点紧张起来,道:只是决战,就在这几天了吧?

可能还有半个月的样子,罗昭威默算了一下,道:总要等被围的宸军弹尽粮绝,士气低沉才好动手。

听到这个,薛妃想他急着赶来,肯定还另有缘故,于是问道:还有什么事?

罗昭威现出些为难的神情,取了一封文书来交给一旁站着的婢子。婢子接过来时,罗彻敏偷瞧了一眼,看到凌州节度使的铃印。

薛妃展开一看,不知不觉就皱紧了眉头。她骤地往下一放,想了一想,再拿起来瞧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张纾这是什么意思?求援兵?他难道不知道毓王亲率大军正与宸州恶战,他这时侯求援,哪里有援兵给他?

罗彻敏脱口问出:是白衣别失又要入侵?

看他说的话近常有异动,恐兵革之不免。若未早绸缪,当忧泷丘之安危也。薛妃摇头,道:先只是说有异动,即无敌军兵力,又无位置,也没有实在的接战。后面又大言唬人,连泷丘都不安全了!毓王不动他的兵马,无非是让他防着白衣别失,现在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来求援,那让他呆在凌州是做什么?

眼下当然没有从昃州抽调兵力给他的道理,罗昭威点头道:但是各州的兵马己经征发一空,连泷丘都只有不足五千的老弱,看来他大约又是想趁机要点恩赏罢了!

可能他也有他的难处,薛妃合上信,闭目想了一会,道:神刀都在他那里,这次大战,王上有意冷落一下那群恶狼崽子,他们几番上书求战都给压下住了。这些天他们想着别家的兵马有战利有赏赐,肯定不服,时不时地闹事要酒要肉是免不了的。

罗昭威点头道:这倒也是,即然如此

让度支来,看州库还能凑出多少银帛?薛妃叹了口气,道:若是不济,我这里还有一两万府库,那是准备着大军凯旋时饷军用的,先顾了眼下再说吧!

定下这个,就商谈起该派谁去送这笔钱的事。

其实应该是我自己去最好!罗昭威道:总要劝慰几句,再压一下。眼下泷丘的人论起身份资历,再没一个可以够分量跟他说这些。

四叔是肯定不能去的!薛妃不等他说完就回绝了。

罗彻敏突然灵机一动,起身揖礼道:那让孩儿去好了!

你?薛妃和罗昭威先是同时不可思议地说了一个字,然后却又一起停了下来。他们彼此换了个眼色,都在想,其实让他去也未尝不可。这个差事,要紧的是身份够,让世子前去宣慰,也算是给足了张纾面子。再就是不能被唬住,罗彻敏的性情是遇硬更硬,连毓王面前都是一句顶一句,决不会到了凌州反而给人低声下气。当然他年少气盛,就怕把事情弄僵,但派个老成谙事的文吏管着,也就成了。

只不过想归这么想,薛妃不用看罗彻敏这时的眼色,也知道他正在憧憬逃出牢笼后的快活日子。不由好气好笑,又怕万一当真打起来,遇上危险。再一想,他也这么大了,难得想自己做点正经事,似乎也不妨让他历练历练。正这么在心里七上八下地掂量着,外面秦芳突然又喜吟吟地进来,道:弘藏禅师来了!

堂上人一听就都赶紧起身,罗彻敏更是一蹦三跳地迎了出去。不一会他引着一名穿着紫袈裟手拄英石金刚杖的大和尚进来。

这大和尚也难说有多大岁数,面容光洁盛华,颌下却是雪髯拂胸,眼神乍一瞅去时灵彩奕奕,但若是深深地向人看去时,又让人觉得那层光只是浮在面上,底下苍凉灰黯得很,不知不觉就有了一点萧落的情绪。这便是佑国寺的受过先朝礼尊的弘藏老禅师了。

老禅师这次出去云游的时日可不少,薛妃迎上前,什掌为礼,道:许久未听禅师讲经,这些日子来颇有心神不静的情形,还盼老禅师多多教诲。

那里那里,王妃自有慧根,原不需旁人搅扰!老衲每有妄言,都惶恐得很,怕反而误了王妃的修行呢!弘藏合掌躬身。

师父,罗彻敏为他拿着禅杖扶他坐下,道:您一去数月,弟子可着实想念。这话倒也不虚,从前每每要出去玩,只消说去佑国寺便可,自弘藏一走,就再也没了这便利。

只是不知你的武功有何进益,弘藏不动声色地道:一会便要考较。

罗彻敏顿时神采飞扬起来,道:我练到了混元经的第三重!

真是如此,你这几个月倒没偷懒,甚好!

所以师父,你跟母妃和四叔说,我如今的武艺,上什么地方都不怕!罗彻敏赶紧把话题拉回原先的事上来。

喔?弘藏转头去问薛妃和罗昭威,世子要去哪里?

罗昭威便把方才议的事述说了一遍。

夜来老衲常观星象,西北方斗雪星未见乍明,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弘藏含笑道:世子出去历炼,只有好处。再说,老衲近来也有意往西北一行,由我陪同世子,不知王妃和奉国公是否放心?

弘藏老禅师的神通,这几十年来早成为泷丘城官宦士民心目中的圣迹。他这么一说,薛妃和罗昭威还有什么话?这事就此定下,罗彻敏的笑意再也掩不住地从眉梢唇角溢了出来。

弘藏法师出了毓王府,在初降的暮色中沿着汇春河岸漫步,一路上不时有行人恭敬地避道行礼。一道道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窗口弥漫而出,与从河面上腾起的袅袅轻雾,混融在一起。一清一浊两种气息,使得城池兼有了俗世与出尘两种面貌。点点灯火从身侧和脚下的飘游而过,他走得格外悠闲,似乎踏着的是云端中的星子。

在踏上汇春河浮梁时,他突然顿住了,转过身来道:壮士为何跟来?

冯宗客有些狼狈地向后退了半步,他似乎想往旁边躲,但是左右远远绕开的行人,让他无所遁形。他硬着头皮张了口,道:我想我以前见过禅师!

弘藏微微颌首,道:你是说一次呢,还是两次?

一次两次?冯宗客开始还没能明白,再想了一会,慢慢有所了悟,道:原来在泷东码头,也是禅师相救?

可惜,那伙匪人发觉得太快!弘藏道:老衲没能察探到他们的底细。

多谢禅师重生之恩!冯宗客一撩袍角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

等他起来时,弘藏道:其实,壮士今日不遇上老衲,老衲也会去找壮士。

禅师找我?冯宗客有些摸不着头脑。

请壮士将奉圣剑借老衲一观!弘藏向他伸出手来

是!冯宗客虽然颇为困惑,但还是将佩剑取了出来,双手奉上。

弘藏将一只枯柴似地手放上剑身,在宝钻上抚了一会,问道:壮士佩这把剑也有些时日了,可觉出这剑的异处?

异处?冯宗客边想边道:格外锋利不易折断他的声音骤然一收,一股灼热的气流窜进他手腕寸关处,他来不及运气抵挡,整个身躯刹那间象浸入了一团火焰中。

啊!冯宗客松开了手,踉跄了半步,背脊上汗水沥沥。他想起来了,就在泷东的那夜,在黑衣匪人开始进攻的时侯,他于睡梦中感受过这种异常的灼热。因为这个,他才来能够带着知安躲开那恐怖的箭雨。

他霍然抬头,正对上弘藏深郁的双眼。

弘藏细细地看着剑,道:近日老衲有意往西北一行,欲借壮士宝剑一用,可否?

这冯宗客一怔,觉得十分为难。

若是壮士不愿意,可否随老衲西行呢?弘藏又问道。

可是我养好了伤,想想在近日回到昃州去。毓王若是打到厢州,我也想到军前效力。冯宗客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你可知道,有些事比昃州厢州的战事要紧得多弘藏凝视着他,瞳仁慢慢变淡。你知道谁是西北方的最强者?

是白衣别失!

那更西更北呢?

我不知道!

更西更北的地方,曾经有个比白衣别失强大十倍的族落。在三百年前,白衣别失不过是他们最下等的奴隶。三百年前,他们与如日中天的大寊王朝交战,战事延绵了五十年之久弘藏的声音变得很飘忽,好象这时越来越浓的烟雾。

这个部落的名字,叫作云那玛卡

冯宗客脚下突然滚浮起来,好象汇春河猛地涨水,将浮梁冲得起伏下落。他的身躯似乎被洪流掀上天去,落下来时,眼前豁地出现了成千上万的奔马,象五彩的海潮在他脚下淌过。马匹上坐着褐色肌肤的,满身伤痕的战士。马匹汇聚到一个正中的高台上,高台上跪着一个穿青袍的人。那个人站起来,却赫然生着一张虎面。

在他起身的刹那,天上突然明亮,就好象帐蓬里点起了一支酥油灯。一颗星辰从西方缓缓升起,一会后冯宗客才发现不对,天上明明高悬着一轮烈日,这是正午时份!

所有人的人和马都跪了下去,长嘶与欢呼声在青衣虎面人的举手间有节奏地响起。青衣人向天上捧出一只盒子,盒子打开的刹那,一道白光膨胀出来,天上的星晨也骤地泻下一线金丝似地光,两道光芒在空中交汇。瞬间暴涨的亮彩,让太阳都变作了灰色。

除了斗雪星外,天上还有一颗战风星。斗雪出现在夜晚,所以可以被看到。而战风出现在白天,所以不能被人发觉。昊天娘娘曾经用她千年的仙气孕育成两颗星灵珠,可以收纳战风和斗雪的星气,拥有星灵珠的地方,会成为世上最美好的土地,然而也会成为

弘藏的话毫无兆头地断掉,冯宗客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流淌着的灯光,中间有他的恍惚的面孔,河水依然静谧。

这是蕃族的传说?冯宗客声音颤抖着问道。

当然不是!弘藏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严历,反问了一句:你以为是吗?他重重地顿了一下禅杖,僧袖狂摇大步而去。

禅师!禅师!冯宗客追着叫道。

你想知道什么?弘藏顿住了。

我,我冯宗客一时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

随我去西北吧!弘藏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两日后清晨,到佑国寺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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