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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看成败,人生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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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兆周理了理思绪道:依晚生的看法,最要紧的是赶紧多派人手去那一带山原里搜索,晚生信得过铁风军的战力与忠心,那是杨将军一手调教出来的,请杨将军也要对鲁成仲他们有信心才好。不过这事秦前他们一定已在加紧做了,倒不消我们再去督促。若是项王落在了沐家人的手里,我们就只有先等沐家那边开价,只要有得谈不论什么条件都是要答应的,只是依他的性子是绝不会要我们为他而听命于沐家的,万一嗯,谁能主持大局?他环视在座的四人,四个人都别开眼,连云代遥都似无法面对这个问题。

袁兆周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想道:八年的心血呀,好容易有了今日的这个局面,难到又要重来?可惜了董夫人生下的那个大公子,若是活下来,也有十岁了。不过哪又怎样,幼主在位,少不了权臣作乱,便如今日的小皇帝一般。小皇帝?袁兆周突然想到了赢雁飞,他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会议之后,众人在西京坐不住了,纷纷跑到了雪拥关去,只留下了袁兆周稳着西京的人心,但各等小道消息却是传的纷纷扬扬,搞的西京人心惶惶。十多天过去,却始终没听到云行天的半点消息,起初几天,袁兆周还生怕有沐家的信过来,倒后来,却是盼着沐家的消息,可时日一天天过去,找的人固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沐家那边也是毫无音信,袁兆周一天十多封信传到雪拥关,雪拥关那边的回信愈来愈简略无礼,可想见将军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惶急。

到了第十五日早上,袁兆周整了整衣冠,吩咐家里人,道:准备车马,我要进宫。他的大车刚出了家门,就见一名王府的家人撒丫儿跑过来,袁兆周下了车,王府的家人面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军师,项王回来了!袁兆周先是一惊,然后才是一喜,问道:鲁将军呢?鲁将军也回来了!袁兆周大喜之下又有些疑,怎么突没声息的就跑回了西京,昨日夜里收到云代遥的消息还说没有寻到?忙道:快快,速去王府!

袁兆周万万没想到,他在项王府居然吃了闭门羹,几名云行天的贴身待卫守在雨晨堂外,满脸无奈道:项王吩咐过了,他累的很,不见人。什么?我是军师,连我也不能进吗?是项王说的,谁也不见,尤其是军师和几位大将军。不行,没有这等道理,项王!项王!请军师不要在此喧哗,云帅说了要是放几位进去,是要砍了小人们的头的。

袁兆周无耐之下,只得往铁风军的驻地去,只见军营中人人都面含悲忿之色。寻到了鲁成仲的住处,一见鲁成仲的面,袁兆周就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鲁成仲居然成了这个样子,袁兆周几乎认不出来了。他身上缠满了绷带,但看上去比起过去来还是瘦了一大圈,脸上的胡须足有半尺长,最让袁兆周惊心的是,他眼中那种傲然的神情变了,变的狂躁而又阴郁。袁兆周走过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鲁成仲木然的回道:三十四个人,五百个兄弟只回来了三十四个。袁兆周突然懂了铁风军将士的悲忿神情,这是铁风军的第一场败战,就是与蛮族决战中,铁风军也没有如此大的损伤。

袁兆周急问道:这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鲁成仲不言。袁兆周再催,鲁成仲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道:军师,不要问了,好吗?袁兆周突然知道了为什么云行天不肯见他,这一败对他和铁风军来说都是平生第一次。这些日子对他们而言都是无法回顾,就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都是难以启齿的奇耻大辱。所不同的是,鲁成仲无法不让袁兆周来见他,而云行天却可以。

袁兆周叹道:好吧,我不问了,你们,回来前没去过雪拥关吗?鲁成仲低声道:是,项王不想见各位将军,走水路回来的。袁兆周苦笑,难为了雪拥关的人心急似火地狂找。袁兆周对鲁成仲道:你好好养伤吧。他走了出来,命人传信给雪拥关的诸将。

四日后,诸将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个个都衣甲不解地跑到了王府,也个个无例外地碰了壁,连云代遥也叫不开云行天的房门。众人聚在了云代遥的将军府里商议。这都十天了,他到底想躲到几时去?云代遥丝毫也不掩饰自已的不满,世上本没有不败的将军,难到是我错看了他,他竟是这么不堪一击的人么?

杨放神色黯然道:真是很惨,那么多兄弟,就这么去了。令狐锋道:杨将军这么说就差了,你的铁风军总也只是死了四百多人,人家沐家的可是数倍于此,谁说过铁风军的人就不能死的么?袁兆周道:也不必大家都聚在这里,让项王静几天吧,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杨将军,在雁脊山筑城的事项王早说定了由你来的,昨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石料备的差不多,可以开工了,你过去主持吧,带上你的骑兵防着蛮族破坏。是。我今日就走。赵将军也请回噍城去,神机大船烧了总还得再造,防着沐家那边打出了兴趣,再玩这一手。也好。令狐将军,你的手下闲着无事,去明凌河那边帮百姓收麦子吧,我恐过几日河水会涨。好吧,西京的事就烦军师和老将军拿主意了。

云代遥送几人出门,袁兆周落在最后,悄声问他:老将军出面让董夫人劝劝项王如何?云代遥摇头道:小玉胆子小,最不会说话,从不敢在云行天面前说个不字,要她去,没用的。袁兆周叹道:我原想项王不见我们几个,无非是不想提那一战,若是不相干的人劝一劝,或者好些。云代遥突站住了,不相干的人,我倒是想到一个。来人,备马,我与军师要进宫。

"又有人来了么?雨晨堂外的待卫们苦着脸直起了手中的方戟,预备着拦驾,这几日他们算是把朝中威重权高的人物都得罪了个遍,这回又不知是谁来了。可一见着过来的人,他们都怔在了那里。"太后!待卫们跪了下来。赢雁飞后面跟着几个宫女太监,站在了他们面前。

我要见项王。赢雁飞淡淡的说道。待卫们互望一眼,这句话着实是他们这几天听的最多的一句了。项王下令,绝不许人进去。他说了我也不许么这,待卫们有些犯难了,云行天没说过不见赢雁飞,他说的是什么人都不见,其尤是军师和几位大将军。

我一定要进这个门。赢雁飞向前走去,太后!待卫们一拦,赢雁飞抬起眼睛在他们面上扫了过去,待卫们与她目光一触,都情不自禁放下了手中的兵刃,但人还是挡在门前。赢雁飞直直的走过去,对他们视若无睹,待卫们不敢碰她的身子,退了又退,及至无处可退,无奈的躲开。让她走到了门口。待卫们想,反正门是关着的,你也打不开,我们就是不拦你,你也进不去。

赢雁飞走到门前,叫了声,朱纹,拿过来。是,太后!朱纹将手中的一只绵囊递了过来。赢雁飞此时做了一件叫待卫们万万想不到的事,她从囊里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玩意儿似的斧头,挽起袖子,双手举起,碰碰碰地砍起门来。看着这个温雅端丽身份尊贵的女子,如山野樵夫似的挥着斧头,众人目瞪口呆之余居然没想过这斧头也可以算作利器,是不许带入后堂的。见她咬着嘴唇,细细喘息,香汗见额的样子,待卫们几乎忍不住要说一句让小人来帮太后。奇的是,这么大的动静,雨晨堂里居然没有来动问一声。赢雁飞终于在门杠的地方劈开了一个口子,她抹了抹面上的汗,抻手进去,拉开了门扛,把斧头扔在门外,推开了门,走进去。

赢雁飞大步走进了云行天的卧房,黑洞洞的屋里一股子酒味熏的她有些头晕,她也不看床上的云行天一眼,来到窗前,"刷"的一声拉开了厚重的帘子,然后"砰"的一声推开了窗子,让一天明丽的阳光射了进来。赢雁飞看着窗外道:唯善败之将方可称名将,项王如今终有了做名将的机会,却不知做不做的成了。

是呀,这一仗败的不坏。赢雁飞听到云行天的声音,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颓唐,若是沐家死守远禁城不出,以沐霖之才,我原也未必拿得下,可是由这一战,沐家中人必会以我可欺,只要他们敢出远禁城,就有了可趁之机。

赢雁飞转过身来,背着光缓缓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下,听着云行天继续道:我已传书给秦前着他多多示弱,沐霖或不会上当,但沐家其它的人就未必了。

赢雁飞柔声道:既如此,项王为何要闭门不出,让将军们和军师为难。云行天从被中坐起,身上的衣裳倒很整齐,好象是知道赢雁飞会来似的。他悠然道:可我也确实有些累了,难得有个好借口,偷几天懒吧。

赢雁飞轻笑道:项王是个闲得住的人么?这几天已经是挨不下去了吧,只怕是早就盼着有台阶下,妾身来的是时候呀。

云行笑道:你方才进来的时候不是这样想的吧。可我真倦得很了,不想见人,只是就象沐霖说的,已走到了这一步,没有逃开的地方了。

赢雁飞奇道:原来项王也会有与沐霖一般的想法?"

是,可我与沐霖不同,沐霖是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争天下的游戏是停不下来的,所以他不肯玩,但他的出身又让他没法置身事外,是以他总是半心半意的搀和。而我一开始是为了活命,后来是不甘为人下。然后就发觉若是不想为人下,就得立于众人之上。一场战打完紧跟着就要想怎么打下一场。前日的朋友,马上就要想着如何置之于死地,不能停了。有那么多人为我而死,当年跟我一同起事的云家五百子弟活到今日的只有四十一人。就如去年的那一战,因我的决意开战而死的百姓兵士足有五十三万七千多人。若我不能一统中洲,如何对得住他们?

赢雁飞看得出来云行天这些话是从没对旁人说过的,她默然了半响,道:难道项王起事之日就知今日,便会任人宰割么?项王在下令杀掉哈尔可达时就知道会有一场大战吧。

说的是,我云行天就是这种人。云行天凝视着她,突然道:你那天与沐霖合奏,是有意激我么?

赢雁飞回视他道:喔?若是没有妾身,项王就真会杀了沐霖么?

云行天点头道:也是,这是我自已的决定,不应该赖到旁人头上。

赢雁飞道:不过妾身也确是觉得沐霖就那么死了太可惜,想想他会怎么应对项王的攻势,很有趣呀。

云行天摇摇头笑道:我总觉得这些人的生生死死在你只作看场大戏,碰到热闹的段子偶尔客串上来搅搅场子。那天你为什么不跟沐霖走?沐霖想要你和他一起走,是吗?

赢雁飞侧过脸去道:是呀,他是想要妾身跟他去南方。离开世间纷扰,琴书自娱的日子妾身也想过呀,可他连自已的去留都作不了主,又怎能让妾身跟他。

云行天问道:那你自已的意愿呢?

赢雁飞冷笑,道:妾身早已说过妾身是一颗棋子,在谁手中便为谁效力,妾身的儿子是幸室唯一的后嗣,只要这一点不变,妾身就没有自已的意愿可言。这中洲天下好比是一位人人都想娶到手的绝色佳丽,而妾身呢,就是她的陪嫁丫头。谁得了中洲,就得了妾身,得不到中洲,就不得不到妾身。

云行天问道:这话你跟沐霖说过吗?是因为这个沐霖才不肯留在我这里的吗?

赢雁飞摆头道:你太高看我了,沐霖自是明白的,但他有他的意愿,不会为任何人改变的,就像项王一样,项王也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天下吧?

啊,云行天笑了,道:幸好我会为了一个女人称霸天下。你一直要说你是一颗棋子,那你今天又为何要来,为何要关心起我的死活?

赢雁飞有些凄凉的一笑,道:因为妾身正在项王的手中呀,棋子也总得关心一下拿着她的那只手怎样了吧。

云行天道:是吗?就算是吧。这样很好,你最好不要有其它的想法。

重光二年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平静之中安然渡过。沐家紧张的备战没遇到预料中的报复,铁风将士们雪耻的呼声被云行天轻轻按下。沐家的人虚惊后重新探出头来,发觉原来天还没有塌下来,于是云行天没有那么可怕了,沐家的将士们纷纷地传言道:云行天既打得败蛮族,为何我们会打不过云行天,这一战便如同云行天的银河之战,云行天若是敢打过来,就叫他如蛮族在北方一般的惨败在南方。北方的兵士们也疑惑地相互询问:项王是怎么了,这还是项王吗?难到就这么一次失利,就让项王意气消沉?但在有心人的眼里,这一年的平静的水面下惊涛骇浪正在酝酿,重光三年,一个小小的过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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