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峰主月俸所发放的贡献分非常可观，但也架不住墨无咎太过造作。他的年度罚单加起来，比他的年俸高出一大截。鉴于此人压根就不会支付罚单，执法宗管只能向平山晓请示，得到了直接从墨无咎宗门玉牒里面扣除贡献分的特权。

所以墨无咎虽然有钱，但是宗门贡献分，那真是不如灵峰弟子。

主打一个：要分没有，再问就给一拳头。

墨无咎上下打量了一下胡天乐，“苦肉计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就算你付了，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之前不是借用了师尊的玉牒吗？您可以当作是借用您玉牒的报酬，不需要再额外支付什么。”

大概是好久没见过这么会给他台阶下的人了，墨无咎看向胡天乐，只觉得这孩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纯良无害。

这就是在象牙塔长大的小孩吗？出门得被骗成啥样啊？

他揉了揉头痛的地方，“你是不是傻啊？给你罚单你就交？管它干嘛？挂在我名下也无所谓，反正我玉牒也没分，我看他们拿什么扣。”

“宗门贡献分是有负分机制的，您一直不处理的话，会影响个人信誉，严重的话，还会被剥夺峰主职位。”

“少被他们诈唬，你看我，入宗以来一次罚单也没交过，哪有什么负分？最低就是零分了。”

胡天乐眨了眨眼，“您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超出0分的贡献分，有人给您代付了？”

“不可能，没给我多罚就算他有良心了。除了你这个冤大头，还有谁会给我代付？”

“秦宗主要是听到您骂他冤大头，估计会不辞辛苦地跑过来踹您一脚。”

墨无咎一副“我感觉你小子在匡我”的表情。

胡天乐拿出自己的宗门玉牒，演示给墨无咎看，“您可以从贡献分的具体流水这里，查看最近的扣除明细。如果弟子没猜错的话，上次您打坏平堂主窗户的罚单，应该也没有支付吧？但是扣分大概率已经完成了。”

墨无咎不信邪的打开自己的扣除明细，仔细一看，还真被胡天乐说准了，一位“佚名”的冤大头，已经替他支付了罚单。

墨无咎更烦躁了，他嘟囔了一句，“这臭老头真是的······就是不让我还完他的人情是吧？”

胡天乐轻笑两声，“师尊还完宗主的人情之后，是打算离开这里吗？”

“对啊。”墨无咎毫不犹豫的点头，“留下来干嘛？这里有什么好的？不仅没人情味，规矩还一大堆。”

“我听秦宗主跟聂师父说，最初邀请您加入太衍宗，也是希望您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归宿。”

墨无咎撇撇嘴，没有细想为什么秦观明跟聂飞云说的话，胡天乐都“恰好”听到了。

于是就在不知不觉间，顺着胡天乐的意思继续说下去，“这个宗门并不像老秦头那样开明，既排外又死板，并不欢迎外来的修士。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名里带字辈的家伙，从小就在宗门长大，所有的人际关系全在这个地方。老秦头也好，平山晓和闻海川也罢，他们三个为了那些破规矩，能开上几个月的会，我听着都头大。”

他叹口气，“但我能理解，毕竟他们跟你一样，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于他们来说，太衍宗不只是宗门，更是社会意义上的家。你以后也一样，除了这里，哪都去不了。小爷我可不一样，只要等老秦头想到平衡三方的方法，我之后想去哪都行。”

“在宗门内出生的弟子会冠上字辈名，但按照宗门的字辈诗‘观山海寻道’，目前八位峰主中，共有六位海字辈，您和小姨则是寻字辈。无论是峰主、长老会，还是执法堂，最终都是靠实力，而不是靠出身坐上去的。弟子认为，不在宗门内出生，并不代表无法在这里找到归宿。”

墨无咎嗤笑一声，“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我跟你小姨打架了，你帮哪边？”

“我的原则是先劝停，然后再根据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存在不问清楚缘由，就直接下判断。”

“哈？少说假话。”墨无咎没忍住敲了一下胡天乐的脑袋，“那是你小姨，你不帮她，难不成还帮我这个外人？”

莫名被敲了一个脑瓜崩的胡天乐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墨无咎，“师尊怎么能说自己是外人呢？难道您一直没把我当徒弟？让我猜猜，难道您想在离开宗门后，把我丢给秦宗主吗？那您之前又为何追着我学剑法呢？”

这可把墨无咎噎住了。

妈的，没想到会被自己搬的石头砸，早知道就换个比方了。

好在胡天乐没有深究，直接带过了这个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灵峰吧。回去之后，还有一件事想同您商量一下。”

墨无咎赶紧答应，便跟着胡天乐，一同踏上了回灵峰的路。

两人没走多久，就在视线所及处，看到了风景秀丽的灵峰。

一到晚上，灵峰那颗巨大无忧树的红叶，就显得格外亮眼。

胡天乐停下脚步，抬头看树。

墨无咎也跟着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树，又看了一眼胡天乐，没太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停下。

这时，就听到胡天乐突然开口，“师尊，你知道吗，根据宗门的历史记载，灵峰的无忧树，是从一处秘境洞天发现的。因为四季的叶色皆不相同，得到了很多修士的喜爱。但这棵树在离开秘境后，便渐渐枯萎了。它曾在众多修士手中流转，也在很多宗门中尝试过复原，但始终保持着枯叶的状态，没有长大。”

“哦，这个我知道。”墨无咎刚来宗门的时候，秦观明就跟他炫耀过这棵四季树叶皆不同色的漂亮大树，“枯萎的原因，我记得老秦头说的是，灵气纯度不足？当时他还死不要脸的跟我吹嘘，说太衍宗的灵气充沛纯度高。结果我后面来了灵峰才发现，什么灵气纯度高，明明是每年都有长老会的人，来这里用灵气灌树。”

“秦宗主虽然跟您开了个玩笑，但究其本心，也是希望您能加入呀。”

墨无咎用古怪的眼神盯着他，“你不是挺烦我追你上课的吗？干嘛还像老秦头肚子里面的蛔虫一样留我？劝我离开不是更好？那就没人再逼你上自习了。”

“师尊，弟子认为，人就像种子一样，成熟以后，能够自由的选择扎根的地方。可以选择离开，自然也可以选择留下。我希望师尊不要因为自己不是出生在这里的种子，就感到忐忑；也不要因为没有在这里成长，就觉得不安。这世间很多人，都是后来才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希望您也能像灵峰的无忧树一样，找到适合您的归宿。”

胡天乐的目光，从无忧树移向了墨无咎的眼睛，“当然，弟子和宗主都私心希望，您能将这里作为归宿。”

墨无咎脑瓜子嗡了一声，眉头都皱紧了。

夭寿了。

他怎么在一个小鬼身上看到了老秦头的影子啊？

尤其是这劝他留在宗门的气势，一股子秦味，属实把他冲击到了。

这就是他抢了秦观明弟子后迟来的报应吗？

墨无咎拒绝再和胡天乐有任何交流，快步流星地向着灵峰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