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过一片凹凸不平的道路，剧烈颠簸起来。

驾驶员非常紧张，不断地朝后面那位头上顶着狼耳，衣服上血迹斑斑的乘客望去，后者并没有在意，低头看着掌心里的东西。

十分钟前，他的车被这位乘客拦下了——不，更确切的说法是，他被强制停车了。

当时他正经过一条人少的道路，这位浑身是血的青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站在马路中央，眼睛一眨不眨地和坐在车里，差点来不及停下车的他对视。

千钧一发之际，他及时踩下了刹车，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直接拉开了车门，坐到后座上，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给他报了一个地址。

司机看着他如同修罗一般的外表和沾满血的眼熟的黑色制服，愣是把拒绝的话咽下去了。

只需要肉眼就可以做出判断，这位乘客，是一位很不好惹的天启者。

……甚至可能还是完美天启者。

在克伊密系统管理社会的当下，存在一个没有明说但人皆默认的规定，即使是篡改指数低到近乎为零的庸俗天启者，也比普通人的地位来得高。

更别说是完美天启者——站在进化界金字塔顶端，无人能及的强者。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他这样的人，没有权利拒绝一个天启者。

……

计程车仍在行驶中，随着车子在马路十字路口转弯，一直矗立在前方高耸入云的大楼被抛在身后，视野开阔起来，天空中的景象也清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巨大的、像是蛋壳一样的透明保护罩笼罩在这座城市之上。

保护罩上安装了无数条特殊材质的信号输送线，每隔十五分钟，就有大量的数据与能量会顺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电线，被输送到位于首都的克伊密系统数据处理中心。

犹如荡开波浪的浩瀚海洋，保护罩上的绿色荧光也在微微荡漾，以最高也是最中心的地方为圆心，向周围一圈圈地扩散开来。

这层保护罩隔绝了外面人类难以承受的环境污染、极端天气与宇宙射线，创造出了世界上唯一残存的一方净土。

巨型保护罩之下，监控辅助机器人在街道上自如穿梭，经过它们身边的，是今天也在忙忙碌碌的市民。

杜醒仍在盯着自己的掌心。

那里躺着一枚金属制成的金色羽毛。

几分钟前，杜醒在那具莫名爆炸的尸体中发现了它。暴雨从天而降，将地上凝固的血污冲刷得干干净净，层层叠叠的烂肉被冲开，那片羽毛也显露出它的形迹来。

金灿灿的，崭新如初。

如此威力的爆炸对这枚羽毛没有任何损坏，足以说明它的特殊性。

在和其他队友打过招呼后，杜醒先行离开了。

他需要去找一个能够提供帮助的人。

“到了。”

思绪被计程车司机的声音打断，杜醒“唔”了一声，刚要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零钱，司机就赶紧说:“您是天启者——车费就免了。”

出勤制服上血迹斑斑，杜醒的脸颊上还沾着大片血迹，他抬头盯着司机，司机看到他那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吓得一下子僵住，表情变得异常恐惧。

司机听不到，杜醒脑海里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克伊密系统为您服务】

【目标锁定中——】

【目标锁定失败】

【扫描人物篡改指数为0，系统判定为“普通人”】

杜醒没说话，掏出一大把零钱，全部扔在司机怀里，在对方手忙脚乱接住的时候，开门下车。

高大气派的建筑矗立在面前，遮天蔽日。

过路的人来来往往，目带惊恐地看着站在门口，仿佛刚从血水里爬出来的青年。

杜醒大步跨入正门，镶嵌在感应门两边的红外线感应器接收到信号，转而传送给迎宾机器人，专业的小机器人从充电桩上下来，马不停蹄地迎接来宾:“先生您好，请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我找人。”杜醒言简意赅，越过小机器人就要向电梯走去。

没有完成工作业绩的小机器人不依不饶地拦在他身前:“先生，您不能直接进去——”

杜醒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下一秒，看似无害的小机器人头顶的金属外壳弹开了，它伸手从中取出一根棒球棍，两手握住，直指杜醒:“先生，请您后退至门口，并出示您的身份证明，如果您再次拒绝，我将会采取紧急处理措施。”

杜醒叹了口气，做出要后退的动作，然后下一刻，一拳锤爆了小机器人的脑袋。

金属外壳生生被他打碎了，金属电路和密密麻麻的电线裸露出来，电流乱窜，控制中枢受到毁灭性攻击的机器人瞬间短路，手中棍棒掉在地上，站在原地不动了。

三秒钟后，第一层大楼警报响起，大门立刻封锁，将一个正准备进入大门的员工隔绝在外面，后者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杜醒若无其事地越过机器人，径直上了电梯。

……

28层安全局刑事科综合分析室内。

一名工作人员急匆匆敲开了分析室大门，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道:“余主任，大楼一层受到不明人员入侵，我们要不要——”

转椅转了过来，坐在椅子上的人摘下眼镜，露出底下盛满疲惫的双眼，他按了按太阳穴，说:“我知道是谁，不用通知了。”

工作人员一下子卡了壳:“啊？这，您……”

就在这时，门被暴力踹开，两个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

那人整了整染红的领口，漫不经心地笑道:“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余午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