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天启者？”杜醒脱口而出。

“是的。”阿莱特没有犹豫，非常轻松地承认了，“我没有进行过基因融合手术。”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目前，我做个纯粹的普通人就已经足够了。”阿莱特微笑道。

杜醒哑口无言。

在当代社会，有条件却选择不去做基因融合的普通人，无疑是少之又少的。

经历过基因融合的天启者身份，意味着更先进的基因，更好的生存环境，更高的社会地位，更多的选择权利。这无疑是一个正常人欲望的大部分组成来源。

能够做到放弃这一切的人，几乎是没有的。

在接收到阿莱特的基本信息后，他一下子联想到了三天前他打车遇到的司机。

他尝试扫描了对方，但是当时克伊密得出的结论是【目标锁定失败】。

并不是说克伊密系统不会录入无基因融合的普通人的数据，只是克伊密在经过缜密分析后，认为没有向刑事科成员显示的必要。

如果对方是天启者，那么他们可以根据对方登记在册的天赋、后遗症以及弱点决定该如何对待对方。但如果对方只是普通人的话，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们没有必要耗费时间与精力去分析一串毫无用处的数据。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克伊密确实是理性到近乎无情的系统，它把功利性作为评判的第一准则。

但是同为普通人的阿莱特却是被克伊密系统认可了。本质上，他与那个司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社会等级上，他早已超出了一大截。

作为天启者一向受到社会优待的杜醒，自认没有资格来对此事评头论足。他选择了默认。

阿莱特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作为普通人的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创造拉迈苏系统？”

杜醒将他最后一个问题问了出来，“照你所说，拉迈苏的使用者与受益者都是天启者。”

“而普通人在社会上永远被天启者压一头，职业选择、综合分数评定永远都是天启者高人一等，哪怕是庸俗天启者也是如此，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因此你不可能是出于对天启者的同情和共情才这么做。”

阿莱特沉思了一会儿，给出了答案:“我不是出于其他任何原因，我只是忠于自己的内心。”

“况且，你陷入了一个误区。从长远来看，帮助天启者就是在帮助全人类，普通人也是全人类里不可或缺的一环。我这么做，双方都只会好上加好。”

“就拿你所在的安全局刑事科来说，你所有的队友无一例外都是天启者，他们承担着守护城市的职责。但是天启者更新换代时间极短，刑事科几乎每天都在有新鲜血液注入，这些血液是从哪来的？”

阿莱特平静道，“是过去的普通人摇身一变变成的。”

“全球总共有一百零三万左右的天启者，这些只是简单相加得出的数值，是克伊密系统在精确推算后得出的天启者啊全球环境承载量。”

“天启者在伤亡，在消逝，普通人有的成功填补进来，有的因为没能熬过排异期而死去——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多年来，天启者的数量一直保持着稳定。”

“拉迈苏系统的存在就是为了进一步保证这一点，维持世界的平衡，不让天平倾斜。”

杜醒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了。”

他抬头望向房间正中央那个模样奇特的穿梭系统，问:“什么时候开始？”

阿莱特笑了起来，他喜欢杜醒的干脆果断:“现在——意向世界已经构建完毕了。”

“需要提前说明的是，进入意向世界后，融合基因对你的影响会被放到最大，你的天赋、后遗症和弱点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你的思考。不过，这也是有限制的。”

“为了让你更快适应，有些不必要的说明我就免去了。你可以自行在意向世界里摸索，这样比我讲解的要更好理解一些。”

阿莱特一边解释，一边指了指水池左边的舱箱:“现在请躺到那个穿梭舱中。”

杜醒照做。

阿莱特坐着轮椅绕到穿梭舱后面，按下了开关。

嵌着玻璃的舱盖两侧喷出一阵冷气，缓缓压了下来，将杜醒罩在了里面。

下一秒，杜醒感觉到手肘内侧一疼，他低下头，看到一个黑色的静脉留置针刺入了他的皮肤，一条从外面伸进来的透明细管子连通针头，往他的手臂缓缓注入冰凉的乳白色液体。

隔着一层挡板，阿莱特的声音有些失真:“那是营养针，保证你在陷入意向世界的时间内身体有养分及时补充。”

杜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头顶弹下来一个玻璃罩子，一下子把他的脑袋罩住了，那玻璃罩子顶部有个开口，片刻后，有半透明的蓝色液体从开口处汩汩流入玻璃罩中。

那液体注入速度极快，不过几秒，已经蔓延到了杜醒的口鼻以上。

他惊愕地睁大双眼，努力遏制住呼吸的欲望，但很快他就坚持不住了，紧随而来的窒息感充斥了整个大脑，眼球因为充血爆出了血丝。他试图伸出手将脸上的玻璃罩子抠下来，但那东西好像焊在他脖子上似的，纹丝不动。

他最终松开了嘴巴。

胸部猛然扩张试图吸进急需的氧气。一股气味难闻的液体涌进他嘴里，顺着喉咙流到肺里。杜醒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痛楚。

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沉入黑暗前，他装满液体的耳朵似乎听到了一句喃喃细语。

“接下来，就好好睡一觉吧。”

……

阿莱特背着手，站在穿梭舱边，静静注视着里面沉沉睡去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