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醒是个做事随心所欲的疯子,K9早就知道了。
它可以理解杜醒提出与敌人结盟、只身一人闯入黑市,并且成功击败强大的对手。但是当他随便捡了个来路不明的天启者回家,而且这个天启者还是前一秒被他击败的人时,K9的分析系统还是宕机了一秒。
显然,郑援驰一开始也被吓到了。
但是很快,他就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似的,捂着眼睛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杜醒就低头看着他,等着他笑完。
不像之前郑援驰因为他的笑变了脸色,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平静,好像他说出口的压根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是一个再正当不过的请求。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杜醒指了指他面前面板上跳出的报酬数值,和郑援驰在这场比赛中亏损的数额,说,“如果你拒绝的话,那你就只有卖身一条路可选了。当然,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会为你支付清赔偿金。”
事实上,这是杜醒吓唬他的说法——他不知道郑援驰究竟有多少家底,是否有能力自行承担这些亏损,也不知道郑援驰会不会因为自尊心受损而勃然大怒——他只是通过一种另类的方式把橄榄枝抛给郑援驰了。
现在就看郑援驰接不接这个橄榄枝了。
郑援驰现在是真的开始对杜醒感兴趣了。
贫民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天启者,还是个篡改指数极高的,去城区中心都会受到优待的弱强天启者。
他从小没爹没妈,十几岁叛出把他抚养大并改造成天启者的机构后,一直在贫民窟这团烂泥里摸爬滚打,什么肮脏丑恶都见过了。
太阳底下无新事,打架、挣钱、打架、挣钱,这个循环往复的圈构成了他的全部日常,他空有天启者的天赋与实力,终日重复生活在无所事事中,每一天都过得非常无趣。
今天是他活了24年以来,第一次被人以这么难看的方式打败,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些不一样的风景。
感觉好像还不错。
他痛快地答应下来:“可以。”
K9震惊地说:【不是,都不犹豫一下的吗???】
杜醒非常满意,对他伸出手:“既然你被卖给我了,就要懂规矩。”
郑援驰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他的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笑容却像带刺的玫瑰一样,美丽诱人,却十分危险:“遵命,小狗崽。”
杜醒皱了皱眉,冷冷横了他一眼。
K9以为他又要发作,只杜醒好像在面对自己招揽的人时耐心也变好了,竟然没有在这个称呼上多做文章,转身走了。
杜醒在拳击俱乐部支付了郑援驰这场比赛中欠下的所有债务后,还剩下不少钱。
他去了趟城里,在药店买下了最好的药,回到桥洞底下喂给老乞丐吃。
老乞丐醒是醒了,只是因为上了年纪,又伤到了脑子,意识不太清醒,床板地下那堆还没有处理的废品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唯独记不得杜醒了。
杜醒弄来了干净的清水和药,装在碗里递给老乞丐。老人到了晚年脾气都又硬又臭,倔得不行,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老乞丐也不例外,他死也不肯吃不认识的人给自己的东西,还在推拒的过程中把碗打碎了。
当时郑援驰就站在边上看着。
他也不是无处可去,只既然杜醒说了他已经被卖给他了,那他的吃穿住行肯定是由杜醒负责的。只没想到,看着又疯又猛,不像会缺钱的这么一个人,居然住在肮脏的桥洞底下。
郑援驰和杜醒打了一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他感觉自己也多少对这人有点了解了。他以为以杜醒的脾气,绝对会冲老乞丐大吼大叫,或是直接把人扫地出门。但是杜醒居然都没有做。
他在面对老乞丐时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与包容,面对打翻的药,他只是在皱了皱眉后,一言不发地蹲下身,把水泥地上的碎片捡起来丢进垃圾桶,转身再去弄一碗一模一样的来。
晚上,老乞丐折腾了一番,终于睡着了。
杜醒提了盏光芒微弱的马灯,走到外面吹冷风,看河床上粘稠河水缓慢流动。
郑援驰找了块平坦点的石头靠着,扭头看着杜醒冷峻的侧脸,鬼使神差间开口问:“你这么照顾他有什么用?他都不认你。”
贫民窟位于克伊密系统防护罩的边缘区域,几乎不受保护,因为大气污染严重,一到夜晚,这里的天空就是一片恐怖纯粹的黑,一颗闪烁的星子都看不见。
杜醒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唯一的光源,答非所问:“你吃过腐烂的生肉吗?”
郑援驰莫名其妙:“没有。”
他虽然有过落魄的时候,但也没有过得这么糟糕过。
杜醒说:“你下一次应该试一试,雪豹种应该不会讨厌。”
一提起这事,郑援驰就忍不住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天启者的?你调查过我?”
“比赛的时候,你的爪子都露出来了。”
“别想骗我。”郑援驰不客气地嗤笑一声,“我比谁都清楚我没有后遗症——快他妈说实话。”
杜醒看着他,换了个话题:“那你呢,你知道我是谁吗?”
郑援驰刚想说你不就是个疯子吗,但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掩在阴影里黑乎乎的桥洞,忽然与脑中某个片段联系在了一起。他猛地反应过来,叫道:“你就是那个没钱还爱赌的乞丐天启者杜醒!”
杜醒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传他的,但是这话概括得还挺精准的。他点了点头:“对,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