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安从二楼下来,站在楼梯上对赵掌柜的道,又转头看向静临,“娘子请上楼吧,官人在楼上候着您呢!”
静临上到二楼,发现段不循正坐在一方小圆桌后吃饭。扫一眼桌上,不过是一盘蛋炒黄芽菜,一盘熏牛肉,外加一小碗糙米饭,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
“这人倒俭省。”静临心想,上前蹲了个万福。
段不循掏出绢帕擦嘴角,瞟了一眼她的脚,第一句话便是:“怎么来的?”
“……住的不远,自然是走着来的。”
段不循眉头微皱,“过来坐。”
静临觉得这不合规矩,可都到了这个境地,再讲究规矩就太矫情了,于是便依言走上前去,在段不循对面坐了。
段不循肆无忌惮地欣赏起她的局促,直看到她面上晕开一层羞怒的薄红,方才轻笑一声,问道:“翠柳帮你什么了,值得你如此报答?”
“婆母将我关起来,是翠柳豁出去将我放了,这份恩情我不能不报。”
“哦!”段不循玩味地看着她的唇,“你倒诚实。“
静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将头勾了,微扭了脸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段不循嘴角的笑止不住愈发明显,“既然没有陪嫁,何不趁机将翠柳的身契留在自己手里,往后也有了一个忠心的奴才。”
“哼!”静临忍不住冷笑一声,“官人呼奴使婢惯了,可曾想过奴才也是人,既真心报答,何必耍这样的心思?”
这话说完,静临用余光看到段不循脸上的笑意好像凝住了,一双鹰眼咄咄而视。初见面时,他这双眼睛就好像是能看到衣服下面,此时此刻,更觉得他能看到人心里。
静临有种起身逃走的冲动,段不循却又云开雾散,语气谑浪道:“那么娘子又想如何报答段某呢?段某是个商人,不喜欢赊账,可别再说下辈子了。”
果然,他左扯右扯,终于说到正题了。
“你想如何?”
静临强做镇定道。
段不循身子前欺,近得能教静临闻到他身上瑞脑混杂着紫檀的香气,“我要你以身相许,行吗?”
“我能说不行吗?”
静临反问,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可她的愤怒落在他眼中反倒成了一种欲拒还迎的别样风情,于是他长臂一揽,静临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人已经坐在他腿上、躺在他怀里了。
她被迫仔细端详起他的容貌。
阔面方颌,剑眉轩鼻,可谓相貌堂堂。除了那一双眼睛,鹰隼一样,傲慢,精明,戏谑,狠戾,破坏了这张脸长久以来养尊处优形成的贵气,让他看起来分外矛盾,像个儒商,又像浪子,也许还有一点像是亡命之徒。
段不循嘴角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一手抬起静临的下颏,张口含住她嘴上那颗肉樱桃,唇舌舔舐,只觉滋味销^魂。
静临浑身一颤,眼泪无声而落。
段不循感受到她面上湿意,松开钳住她下颏的手,用指腹轻轻擦拭她两腮的泪。
“就这么不情愿?”
他的声音彷佛真的很困惑。
静临别开脸,滚滚珠泪,无需赘言。
“为什么,难道你心里还惦记着柳文彦?”
段不循有些恼了。
“不”,静临否认,既说给段不循听,也是给自己一个交待。
“我早就对他死心了。可是,对他死心,与情愿跟你是两回事。段大官人,若你执意逼迫,冉静临无能为力,只能忍受,可我的心……无论如何,你强迫不了我的心。”
段不循一下子兴致全无,只觉得抱着个宁死不屈的贞洁烈女,甚没意思。
放开静临,段不循喝了口清茶,淡淡道:“我从不强迫女人,你走吧。”
静临如蒙大赦,倒退几步,从袖中取出那张地契放在桌上,“多谢你的美意,承受不起,现在物归原主了。”
段不循余光扫了眼那张揉得皱巴巴的文书,心中更觉没滋没味。
静临下了两个台阶,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又走了回来。
段不循皱眉,“这么快就回心转意了?”
静临实在为难,可还是厚着脸皮开了口,“翠柳的事……”
“段某答应的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名安,送客!”
静临想说点什么谢谢人家,可看他冷漠的神情,便觉得自己的话一文不值,索性一扭头下楼去了。
出了兴记的门,往府前街走,还没走几步,便听名安在身后叫人,“娘子!天黑路远,还是乘轿回吧。”
一回头,静临看到他小跑过来,身旁还跟着一乘两抬的软呢小轿。
“官人让我转告娘子,后天上午教翠柳自己去衙门领户籍黄册。一会犯了夜禁就麻烦了,娘子莫要再推辞,快上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