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塔塔……”
似乎有呼唤从远方传来,那声音模糊朦胧,隐隐约约,就像是隔着好几座大山,回响空灵,很不真切。
童塔塔望着离去的背影,只觉仿佛被一脚踹入了无底的黑井之中,水中有魔鬼拽着他的脚不停下坠,而他唯一的光源却越来越远,不停消散。
甚至那黑井,就是那唯一的光源,将他踹下去的。
胡朔看着杵在地上呆若木鸡的某人,五指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都不带眨一下,仿佛被人吸走了魂魄一般。
“老天,该不会真摔坏了吧?”
“二胡……”童塔塔无神喃喃。
“终于出声了,你真没事吗,要不我还是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我完了……”童塔塔没有理会她的话,仍旧一脸晃神。
“什么完了?”
“你刚刚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胡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离去的背影,她自然听到了,刚才围观的人离去时,还因那句话而嘲笑他,“哎呀,不要在意,他可能就是无心一说。”
怎么可能是无心一说……
童塔塔鼻头发酸,收回视线,望着自己丑兮兮的袜子,一把将掉了的鞋子拿过来套上,“他现在肯定讨厌死我了。”
“那不是废话吗,你个蠢蛋!”毛乐手抓着几个红彤彤的东西从旁边跑过来。
童塔塔没有抬头,本来还没掉下的眼泪,因为这句话掉了下去。
胡朔看向毛乐,眉毛乱飞,无声谴责:你干吗!
毛乐耸肩,一脸无辜。
“你拿得什么?”胡朔赶紧转移话题。
“我刚在那边那个洞里发现的。”毛乐将还沾着泥巴的西红柿摆到他们面前。
“洞里?”
毛乐从胡朔口袋里掏出一块纸,擦干净三个新鲜饱满的西红柿,“那边的墙角有个狗洞,大概外面是一片菜园子吧,墙根是西红柿,看上去不错,我就摘了几个。”
“偷得,这样好吗……”胡朔挠挠下巴。
毛乐隔空扇了她一下,“什么,什么叫偷啊,我这是光明正大地‘摘’好吧,反正都是给人吃的,你吃我吃都是吃,天下大同,谁吃不都一样。”
说着便将擦干净的西红柿塞进嘴里,用力咬一大口,“恩哟,真甜!”
胡朔拿起来瞅了眼,又默默放下,冲着低头系鞋带的人努嘴。
“啧啧啧,这么甜,”毛乐拐了童塔塔一下,“我说天王,要不要尝尝。”
旁边的人不理他。
“人老话说什么来着,西红柿喜红事,多吃西红柿生活多喜事,最适合在失意碰壁的时候吃了,能转运。”毛乐说着又用力大咬一口。
旁边人闻此,泪眼婆娑地偷瞄他一眼。
果子肉鼓鼓鲜嫩嫩,外皮在午后阳光下还泛着光泽,毛乐再啃一大口,一脸满足。
见状,那只手再三犹豫,然后悄悄朝那边摸去,迅速抓起咬一口。
汁水瞬间爆皮而出,漫过味蕾,流进喉管里。
“好酸啊!”鼻音浓重,本来收回去的泪珠子又掉了出来。
“啊哈哈哈!”
看着笑倒在草坪上的毛乐和用力抿嘴的胡朔,童塔塔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你们两合起伙来骗我……”
胡朔笑着摆手,“我啥都没说啊。”
童塔塔生气地将西红柿扔回原处。
“哎哎干吗!不能浪费粮食不知道吗,”毛乐将那西红柿捡起来重新塞回他手里,“你咬了就必须得吃掉,你看我都快吃完了。”
童塔塔讨厌吃酸,满脸生气又烦躁地看着被自己咬开的西红柿。
“唉,我奶奶常说啊,忌嘴谨手,否则,是烙铁得含着,是火炉得捧着,就是在说你啊。”毛乐将最后一口西红柿嚼吧嚼吧咽下去,把桔梗扔到童塔塔的身上。
“什么烙铁火炉,我干嘛要端着。”童塔塔苦哈哈地啃起西红柿。
胡朔把玩着其中一个完好的西红柿,“毛奶奶的意思是,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考虑清楚,也就是常说的那句,万事三思而后行,否则的话,有什么后果自己得去承担。”
童塔塔皱着眉头咽了两口酸汁后,噢了声。
“噢什么噢,你懂吗你。”毛乐又朝他扔了一块小石子。
“我懂!干嘛扔我!”童塔塔气呼呼地扔回去。
“懂的话你刚才就不会在那哭得那么丑了!”
毛乐看他那副傻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听了人家一句话就在那哭哭啼啼,怎么,你做那蠢事后还以为人家会对你刮目相看?被讨厌是意料之中,告白的时候就该想到的好吧。”
“可是不告白我会不甘心……”
“对,不做蠢事也会不甘心,”毛乐冲他翻白眼,“放弃幻想,认清现实,别瞎做梦!你和系临城之间没有可能,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都没、有、可、能,接受吧,他就是讨厌你!”
“我也知道啊……”童塔塔慢吞吞地啃着西红柿没有再说话。
毛乐说的,他都知道。
这两年,他也不是没想过放下,但每次一回头去追想,却又好像愈发把自己困在一座自我构建的城堡里,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只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虽然城墙每天都因为各种“自然灾害,人为事故”而倒塌,但却又很快重新建立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在帮助他重建那些城墙,也不知道为什么城墙被攻破了那么多次,城堡仍旧没有崩塌……
只是,或许,还是回到那句话。
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