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几点了,该下课了刘老师,别说教了,”郑老师往他盘子里加了两块肉,“多吃点补补身体少操心,年轻人嘛,总得有点调剂,每天学学学还不学傻了。”
“嘿你——”
郑老师打断他的话,“尤其到了高三,越是压力大的时候越需要放松身心,泯灭人欲是不人道滴,”又往他盘子里加了两筷子,“我说了算,今晚不听刘老师的,咱们学校校风那么开明,你个教导主任怎么回事儿。”
“我又没说不行。”教导主任一脸委屈的样子。
“你瞅瞅问到门生感情时你那着急的样儿,还用明说?”
郑老师放下筷子,“小年轻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我可就知道一大把喜欢他的。”
说着郑老师回头看向两个学生,“跟你们说个真事儿,教职工办公室里没别的,天天都在讨论学生的八卦,谁又跟谁在一起了,其实我们都知道。”
“真的假的?”宋畅惊讶。
“啊?我怎么不知道。”教导主任茫然。
接下来的十分钟,三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大侃起了学生间的各种“爱恨情仇”,尤其是郑老师执教得几个班级,听得系临城在旁边一阵头疼。
难以置信,两个搞学术时一板一眼认真不苟的中年男老师,讨论学生八卦时竟如此热情洋溢,再加上本就好吃这一口的学长,当真是三个男人一台戏……
系临城是完全没有心思听那些,只管埋头吃自己的。
“不对啊,这个是放……的,到底……教……几遍……”
嘈杂的声音隐约从前方传来,系临城放慢切排肉的动作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门帘被撩开,一个女人暴躁地数落着身后的人,瞧着已经完全被惹恼了。
童塔塔跟在后面点头哈腰,满脸愧疚与自责,被女人指挥着前前后后地忙活,敢怒不敢言。
搞不清状况地乍一看会以为是“新人”被折磨摔打,从而产生恻隐之心,然而系临城实在太了解某人到底多能给别人制造麻烦,并且让人抓狂。
他不仅没有丝毫恻隐,反瞧着某人被折腾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快感,不禁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会儿戏。
然而在某人第三次将调料盘放错推车后,他无语地摇起了头,简直不能用笨来概括。
为了不影响心情,他赶紧转开了视线,还是看肉排被烤出汁比较有意思。
“是叫童塔塔来着?”
这话突然从旁边传入耳中,系临城猛地抬头,“什么?”
郑老师在嘴边做了个手势,“就是喊话说要嫁给你的那个。”
“是,没错,”宋畅一阵点头,“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我们班都炸了。”
“不行不行,”教导主任一听这个名字就摇头摆手,“他不行。”
系临城一脸茫然地看着几个人,不明白怎么突然扯到了童塔塔。
“很大胆啊那个小孩,”郑老师抿着小酒,看上去酣意正浓,“办公室里讨论了整整一个月,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个敢在学校里这样喊话的人吧,把我吓了一跳说实话。”
“话说,我们大校草到底对人家施了什么魔法,让人家死心塌地暗恋你这么些年,”宋畅双颊通红,看上去像是有点喝多了,“都逼婚了逼婚。”
“不行不合适,”教导主任还在那边一个劲儿的不行,“那个童塔塔简直就是一塌糊涂。”
“人家小年轻调风弄月,山风向雾雨,你在这儿一个劲儿的反对什么,”郑老师说着,朝系临城摆手,“没关系,山风不一定非得向雾雨,也有可能向暴雨,向飓风,向沙尘暴,只要看对眼,什么都好说。”
“……”系临城差点没忍住嘴角肌肉的自我意识,连忙抿了口啤酒以作遮掩。
八卦八到自己头上,这就是为什么他从来不喜欢这种话题,扯来扯去最后一定会乱套。
“什么看对眼,上哪去看对眼,”教导主任很明显也喝多了,一副护犊子的老父亲样,“这么优秀的学生自然是要向未来看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话是没错,”郑老师拧着眉头,“但感情这种事情吧,难说。”
“哪里难说,你少整那曲高和寡的一套,还人人都能有一番你老郑的成就?”
“埋汰我,”郑老师指着教导主任,看向两个学生,“这聊八卦还给聊急眼了。”
“谁急眼了,我只是不想你把人给误导了,”教导主任朝系临城摆手,“老郑喝多了,不要听他说的。”
“你看你这话说的,谁能误导谁,你的爱徒还能被别人误导了?”
眼看两人又开始了几乎每天都得轮上一遍的争斗模式,系临城转头叹了口气。
“快起来快起来,”宋畅突然起身推了他一把,“真是无语了,那个脑花绝对是没烤熟。”
系临城倾身让路,望着他捂嘴冲去洗手间的背影,那副模样,八成是去吐了。
不远处的半身门帘不知何时被放了下去,里面有人来回奔忙,没多会儿提溜着拖把来回拖起了地,光看那忙乱的步伐,就知道是谁。
系临城揉了揉眉心,倍觉心累,只想赶快回去。
……
好不容易挨到聚餐结束,系临城将三个多少都有点喝多了的人分别塞进出租车后,仰头冲着上空长呼了口气,看着白雾在灯笼的暖光下渐渐消失,疲惫感油然而生。
他不喜欢应酬的场合,无论大小,熟人与否。
三辆出租都走后,路边突然空荡了许多,系临城站在原处等了好一会儿没再等到新车来,打开手机软件,见前面排队的还有四十多个,只好作罢。
正打算转去路口试试,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系临城?”
闻声转头,像是完全没有意外一般,系临城面无波澜,甚至带点疲倦地看向童塔塔。
没穿制服,脖子上还套着单肩包,瞅着像是下班了。
“下班了。”
童塔塔倒是对他这副完全不意外的模样很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手指指向自己,“难道……是来找我的?”
“怎么可能。”系临城无语地转过头。
“也,也是,”童塔塔尴尬地挠了挠腮,“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跟人有约吗?……难道约会?!”
系临城被他陡然升高的音调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回道:“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童塔塔被他说得一愣,随即双手攥着挎包带,边抠边小声嘟囔:“是不关我的事。”
感觉好像更累了,不愿再多费口舌,系临城抬腿就往路口走去。
见人走远,童塔塔撅着嘴用力踩起路边的石头,“不关就不关,那么凶干什么,谁在乎。”
一辆出租从身前经过,不待他伸手,红色的指示牌从里面被打亮。
“切,谁要坐。”
踩着路沿石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抬脚往街对面跑去。
直到拐过街角,都没看到人影,心里不禁一落,“走了吗……”
沿着路边巡视过一圈,还是没找到熟悉的身影,童塔塔烦躁地吭了两声。
时间已经不早,路边店铺大多是服装玩具,不少早就歇业了,比方才的美食街冷清了不少,仨俩行人经过,瞧着像是去赶夜场的。
童塔塔边走边寻摸出租车,经过的几辆里面都坐了人。
明明是个热闹的地段,竟然不好打车,气得他一下坐到路边的石墩上,就在这蹲守,不信打不到车。
夜晚的气温比白天更低,加上他又是个不抗冻的体质,没坐多会儿就脚凉腚凉,只好蔫蔫儿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就在他开始思索步行走回去需要多长时间时,右前方的便利店门前出现了熟悉的身影,系临城刚扯开一管口香糖,将其中一片塞进了嘴里。
淡绿色的包装,看上去是青柠味。
童塔塔心下一喜,连忙小跑过去,然而不知是巧合还是被察觉到了意图,没待他靠近,对方便朝相反方向转身,并快步离去。
本想开口叫他,但不知怎的,一股倔气突然从胸腔升起,童塔塔抿紧了嘴巴,心下暗暗发誓,绝对不能开口,否则会被看不起。
发完誓便他立马加速,跟上对方的步频。
系临城正将口香糖嚼得起劲时,听闻身后本还在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快,并且不断逼近,他只好再次提速,试图将其甩得更远一点。
而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撩起腿小跑了起来。
甩不掉了还……
系临城将背包往后一推,紧着嘴角也小跑了起来。
童塔塔自然跟不上系临城奔跑的速度,稍稍停步,拄着膝盖深呼了几口气。
“就是故意的,这可恶的家伙……我还偏不信了……”
说着,童塔塔也将挎包向后一甩,撸起袖子就朝跑远的人追去。
“我还偏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