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没事吧?”岑昑闻声,给她端过了水杯。
林美临接过,抿了一口,“没事没事,被麻椒呛到,我得跟阿姨说声,让她不要放了。”说罢,她正好起身去厨房。
“需要我帮忙吗?”岑昑问。
“哎呀不用,哪需要你动手。”
林美临一走,里城的白眼又朝童塔塔乱飞,后者也丝毫不甘示弱。
系临城不经意间抬眸瞅见,忍不住抿嘴轻笑。
“你在笑什么?”岑昑茫然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童塔塔仿佛装了雷达,一听到岑昑的声音立马转回头,岑昑并未瞧见其龇牙咧嘴的模样,但两人的目光却恰好碰到一起。
他下意识想低头闪躲,但对方莞尔一笑,“童同学,你在哪个班啊?”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童塔塔有点羞于出口,“末……班。”
“末班?”大概是还没被科普这个,岑昑看上去有点疑惑,转头看向身边的系临城。
后者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肉排,“就在我们楼下。”
“末班就是最差的那个班。”语毕,里城用一种“大仇得报”的眼神瞧着童塔塔。
童塔塔面上泛热,夹起的鱼肉,竟一时不知该不该往嘴里塞。
岑昑仿佛没有听到里城的话,笑着说道:“原来就在楼下,很方便,哪天有空去找你玩啊。”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还以为对方会被里城的话影响,从而嘲笑他呢。
童塔塔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我觉得还是不要吧……”
“不是不想,”他赶紧摇手,差点将筷子里的食物甩出去,慌张解释,“主要是,我们班大多数都是男生,而且还是超级无敌油滑调皮的男生,你那么漂亮,最好不要去我们班比较好,我觉得……”
说着,将筷子夹得鱼塞进了嘴里。
岑昑闻声一笑,“用了超级无敌,那看来是真的很调皮了。”
“嗯!”童塔塔抿着嘴用力点头,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样。
“那你来找我玩啊。”
岑昑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客套,而是真的希望童塔塔能去找她玩,“我跟临城一个班,虽然人不多,但感觉都还不错,应该没有很调皮的男生……”
说着她转头看向系临城,“你算吗?”
系临城没答话,转头看向童塔塔,“我算吗?”
童塔塔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他,片刻后才摇头,“你是超级无敌优秀的男生。”
听闻此言,系临城朝身旁的人示意,明显很是受用。
“哇,这么高的评价,”岑昑佯作怀疑,嘴角微抿着笑,又看向童塔塔,“那塔塔呢?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童塔塔有点意外,但并没有感到不适,大概是对方实在太好看,又温柔,“可以。”
“那塔塔是什么样的男生?”
“很笨很蠢很呆的男生。”趁他还在思索时,里城立马给出了答案。
虽然有点惹人生气,但童塔塔一时竟无法反驳,嘴角抽了两下,认命般地低下了头。
岑昑像是不同意,“虽然才刚认识,但我觉得塔塔是那种很可爱很真诚的男生。”
此言一出,不仅里城感到了震惊,童塔塔更是惊诧。
他抬头看向对方,心头不禁涌上感动,岑昑的语气并非客套,也没有调笑,淡淡的,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谢谢。”童塔塔很认真地道谢。
岑昑轻声微笑。
就在那一瞬间,童塔塔的紧张感慢慢消散,岑昑并不是那种难相处的女孩,她漂亮,优雅,不仅没有疏离感,反而很温暖。
林美临重回席间,“把这菜重新回锅了,现在应该好吃许多,来都尝尝。”
“好啊。”岑昑拿起筷子,跃跃欲试。
后续用餐时,童塔塔没再多言,基本都在吃菜,听岑昑和林阿姨说话。
偶尔抬眸瞥到对面时,他总觉得赏心悦目,明明对方不过穿了件普通的白毛衣,但举手投足间透出来的气质,却那么大方得体。
再加上座位与系临城紧挨,两人凑近说话时,那一方角落,简直堪比世界上最美丽的画卷。
太养眼了,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童塔塔不知不觉间看入了心里,好像残缺的拼图突然找到了最后一块碎片,一切都完美的刚刚好。
他想他找到了。
不久前,他曾在这个餐厅里对系临城说过的,“不知道到底怎样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你”……
大概,就是这样的。
.
饭后,雨停了。
岑家父女离开后,童家父子也回到了别院,临走时林美临还打包了红烧小排,让童方台带回去早上给童塔塔烩面吃。
童方台将排骨放进冰箱里,转头发现儿子没进屋,独自坐在门廊上发呆。
虽然已是深春,但夜晚的风仍旧泛凉,尤其是雨后。
童方台走过去,“怎么不回屋?该睡了,明天还得上学。”
儿子没说话,不知道看着院子的哪一处入了神。
童方台喝得不多,毕竟大家甭管挣多挣少,明天总得上工,还是要克制。
但从白酒转为红酒,两厢掺和,难免让人眼晕。
他从屋里扯了个矮椅,也坐到门廊上吹风醒酒。
这片园区环境好,雨后的夜风夹杂着青草味的湿气,与主院满园的花香,甚是沁脾。
若是早年,他会在这时点上一根烟,独自浅熏,优哉游哉。
但后来被儿子逼着戒了后,这习惯似乎也悄悄搁了。
眼皮微掀,童方台瞥了一眼儿子的侧脸,第一次没直接从他的脸上看出情绪,好像无喜无悲的淡然,又好像大彻大悲后的释然。
墙外隐隐有跑步声快速闪过,踏过雨后的地砖,发出轻悠的微响。
他隐约能察觉出,儿子的内心里在想些什么。
少年人的心思似春雨,猝不及防地降临,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下一地无意中被打掉的新芽,与满园匿不住的芳香。
前些日子哭哭啼啼地要搬走,后来也没有了声音。不知是忘却,还是改变了主意。
童方台轻轻勾起嘴角,给夜色留下一抹无奈又了然的笑意。
抽烟会成为习惯,跑步会成为习惯,喜欢久了,也会成为习惯。
而习惯无法遗忘,亦无法消失,只能搁置。
“爸,我想考大学。”
突然脱口的声音,撞破了夜风的自得。
童方台睁开半眯的眼眸,看向不远处的儿子,不知这是否又是另一场春雨般的心思,但听一听也无妨。
“行啊,想考就考,好的职校也是需要考得,再好点的大专,还有一些本科大学里的专科学院,那都是需要好好备考的……”
身前的人摇了摇头。
“使劲努努力,运气好点,说不定还能摸到本科的门槛儿,奔个三本——”
“不,”童塔塔打断了他爸的话,“我想考个好的大学。”
他望着不远处的院角里,被夜风抚得轻轻荡漾的小黄花。
“考个……系临城会上的那种大学。”
听闻此言,童方台坐起身,矮椅摇晃,在夜色里发出“嘎吱”声响。
他望着儿子认真的侧脸,不禁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不远处恣意生长的藤蔓。
片刻后抬起手,带着几分犹疑与茫然,来回抚搓起额顶的发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