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蕾说:“是我们班班花常意安送你的。”
说完她脚底抹油,飞快地跑了。
周洋惊叫道:“哇,校花妹妹送你的,就是之前红着眼在窗外看你的那个妹子吧。”
顾文礼没说话,提着塑料袋快速下了楼。
他来到高一十七班门外,往教室里面看了眼,没看到常意安。
“哪个是常意安的座位。”他随便拉住一个人问。
“哦,那里,第三排靠窗第……”
没等那个人说完,常意安走到顾文礼背后,手指点了下他背。
“我在这里。”
顾文礼转过身,把塑料袋递给她。
“拿去。”
常意安手背到身后,往后躲。
“不要。”
顾文礼把塑料袋放在她脚边,直起身目光深深地看了她眼,从她身边擦身走开。
“顾文礼!”常意安大声叫住他,提起塑料袋朝他走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就在这时,高三年级的学生陆陆续续走了下来。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看到了顾文礼,朝他打个响指:“走啊,你站在那里干嘛。”
顾文礼跟着同学一起走了,随着人群拐个弯就不见了。
常意安提着塑料袋的手用力攥紧,指节攥得发白。
她气呼呼地鼓着脸,然后噔噔噔跑上四楼,来到高三二班门外,随意问了个人顾文礼的座位,走进教室,把面包和牛奶塞进了他课桌。
他不要她也要给,就要给,偏要给。
放了面包,她拿出他的作业本,随便撕下一张空白页,翻出他的黑色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对不起,顾文礼。
旁边画了个哭的表情。
别把面包还我,你还我,我也不会要。
如果你一定要还,请把我最好的朋友“顾文礼”还给我。
她又在底下空白页画了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一个短发小人,一个长发小人。其中一个短发小人眼睛画得特别大,长发小人笑得很开心。
两个小人中间,她用很小的字写着“友谊地久天长”。
在两个小人的头顶,她画了几朵炸开的烟花,简笔画,歪歪扭扭的黑色曲线。
这一夜,常意安做了场很甜的梦。
九九年夏天,她和顾文礼一人一个草莓味的甜筒冰淇淋,两人面对面舔冰淇淋,一边舔一边笑。
落日熔金,晚风清凉。
吃完冰淇淋,她拉着顾文礼在江边奔跑,江风吹散笑声。
“顾文礼,你会一直做我最好的朋友吗?”
“会的。”
“就算你长大了,长成了初中生高中生那样大,也一直会做我最好的朋友吗?”
“会的。”
“可是,以后如果有别人要做你最好的朋友怎么办?”
“我只跟安安做最好的朋友。”
“顾文礼,我太喜欢你了,我要跟你做最最最好的朋友,永远的好朋友,永远不分开。”
“我也是。”
“顾文礼,你那么会煮饭,以后愿意煮饭给我吃吗?”
“愿意。”
“顾文礼,你太好了,你怎么这么好呀?”
“因为安安也很好。”
“顾文礼。”
“顾文礼。”
“顾文礼,你快点长大……”
常意安一下惊醒,她翻了个身,意识还有些迷蒙,一时半会没从梦里回过神。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宿舍内,地上亮堂堂一片白。
她坐起身,靠在墙上看着月光,一想到梦里腼腆羞涩的小男孩,再想到现实里沉默冷寂的少年,她心里就难受,又涩又酸。
回宿舍的路上,她叫住了赵小蕾,两人手挽着手走了两圈操场。
她从赵小蕾口中知道了很多关于顾文礼的事。
顾文礼的妈妈是他爸爸从莞城那种地方救下来的,而他妈妈落入那种地方是被家里人卖过去的。
顾文礼的爷爷很早就去世了,留下苦难和贫穷。
顾文礼有个比他只大七岁的小姑,他小姑很早就去了莞城打工。
顾文礼妈妈在他读初一时,得了乳腺癌,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还欠了很多债。
顾文礼爸爸在煤矿挖煤,好几次差点死在矿上。
顾文礼从渝城转校回去后,一个人在山顶老房子里住了一年多,每天早上四点半就起床,自己烧火煮饭,吃完早饭打着手电筒走四十多分钟的山路去学校。
顾文礼……
常意安只觉心口像灌了一大包青梅汁,酸得发苦。
她双手抱住腿,下巴搁在膝头,在心底说出梦中没说完的那句话。
顾文礼,你快点长大吧,快点摆脱困苦。
—
顾问礼很早就到了教室,他每天都是晚上走的最晚,早上来的最早,昨天晚上是个例外。
早饭他吃的很简单,稀饭包子鸡蛋,他吃饭快,几下就吃完了,三分钟都不到。
他刚坐下,就发现了异常。
课桌里放了很多书,本就没有多少空位,塞了面包和牛奶后,显得满满当当,更是一点余地不留。
在面包袋上放了张纸,他拿出来,只一眼,喉咙就哽得发紧。
那几朵简笔的烟花,没有任何色彩,寥寥几笔弯曲的黑色线,却如烈焰般落入他心口,烫得他心发颤。
友谊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