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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早已万里冰封,江西竟然还在下雨。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婺源古村的白墙黑瓦浸在濛濛烟雨里,潮湿清凉,教人分不清是国画还是实景。
陈销这次期末作业主题是徽派建筑文化,他是来江西采风的,采一半接到任务——陪陈雨硝散心。
陈销抱着胳膊站在陈雨硝身侧,有点笑,“我这民宿订的是真值啊,你一天没挪窝了吧。”
陈雨硝作为北方人,头一次亲临徽州水墨江南,还是兴奋了那么几秒的,但她现在确实生不出一点兴致,一直坐在窗边发呆,逃避现实,麻痹自我。
“我那个……想睡觉来着。”陈雨硝颓然道,“睡不着。”
陈销拆开买回来的猪脚饭放到她面前,“那你去民宿门口坐着,让老板娘那狗睡一会儿。”
陈雨硝听这话被短暂地逗笑了两秒,就又恢复了要死不活的模样,猪脚饭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直没吃饭的陈雨硝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陈销划火柴点了根烟,“你好歹吃几口。”
陈雨硝也摸了一根,熟练地叼进嘴里,陈销用未燃尽的火柴给她也点上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抽着烟安静看一场潆潆如雾的江南烟雨。
民宿一楼的狗传来几声狂吠,接着有好几人匆匆上楼的脚步声,陈雨硝没在意,淡定摁灭了抽完了的烟头。
谁料脚步声停在他们这间房门口,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陈雨硝愣了一下才慢慢转头,看见了民宿风情万种的老板娘,以及身后站着……林经桁。
哦,还有两个一身黑的保镖。
听见开门声的那一秒她心中升起一道心灵感应,直觉告诉她来的人是林经桁,看见真的是他后,却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惊喜还是……惶恐。
陈销拍了下陈雨硝的肩,走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房间内只剩下陈雨硝和林经桁两个人。
林经桁扫了一眼这个不大,充满江南风格的民宿房间,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陈医生比唐三藏还厉害点,我再晚点来,你是不是就到印度大雷音寺了。”
陈雨硝,“……”
这届总裁是会阴阳人的。
她拿起陈销放在窗台上的烟盒,又咬了根烟叼进嘴里,熟练地划亮火柴,偏头点燃,看着火光闪烁,一点点亮起又暗淡,她才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缭绕烟气,夹着细长的烟拿下来,轻笑,“你来干嘛?”
林经桁冽如寒星的眼眸注视着她,他没见过陈雨硝的这一面。
颓废,苍白,慵懒,有野性,有优雅,有恰如其分的性感,又透着一股堕落的疯劲儿。
林经桁走到她面前道,淡淡道,“来接老婆回家。”
陈雨硝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抹讥讽地笑,“我不是你老婆,你应该娶的人不是我。”
林经桁轻讽,“法律认定的婚姻关系,你说不是就不是?”
陈雨硝吸了口烟,呼出长直的烟雾,心脏一阵一阵地钝痛,她视线落在桌角一块残缺处,缓缓道,“本来就是一场闹剧,回去我们就离婚吧,你的钱我一分都不要,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权当一场南柯黄粱。”
林经桁闻此心脏温度骤降,大抵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安静了好几秒,林经桁才肝肠寸断的痛里找回了意识,眼中溢上几分透骨的悲伤,“陈雨硝,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就一定要把我往外推是吗?”
陈雨硝抬眼,眼底一片凉薄水雾,“林经桁,我不值得的。”
如此糟糕的我,不值得你爱,也不配得到你的爱。
“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林经桁强压着怒火道,“你不是在质疑我,你一直质疑的是你自己,你不是我,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不会坚定的选择你?”
陈雨硝沉默,她单薄得看起来好像一碰就碎了,却又一身倔骨,强撑着一张伶仃的皮囊不肯服输。
“你什么时候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你一声不吭地就拒绝联系拒绝沟通,跑到这么荒僻的山村里跟别的男人待在一起,你出事第一个找的人永远不是我,能让你信任依赖的人也不是我。”
林经桁原本盛怒的气焰说着说着降了下来,“你告诉我,我不来找你我应该怎么办?我应该不闻不问装作对你的事一无所知么?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都说了什么,一见面你甚至都没有给我安慰你的机会,就要跟我离婚。”
他从昨天她打来电话之后就一直悬着一颗心,从西安到京都找人,一夜未睡,又和林峪章对峙,得到她消息就从京都飞来江西,从上饶到婺源,可她呢,上来就要跟他桥归桥,路归路!
“陈雨硝,婚姻在你眼里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我对你的感情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指尖夹的烟无力脱落,摔在地上,陈雨硝疲惫地捂住脸,泪水不受控制地渗出指缝,她又陷入痛苦的挣扎和撕裂之中,“我现在不想说这个,你等我想好了再找你行吗?”
林经桁忍着心痛,嗤然一声,“我明天就出国留学,你有好几年可以慢慢想。”
“……什么?”陈雨硝放下手,溢满了泪水的眸子茫然地看着他,怔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先分开吧。”林经桁垂眸,嘲弄道,“你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
陈雨硝满脸泪水,嘴巴张了张,倔强地溢出一个音,“……好。”
林经桁转身就走,“砰”一声房门被狠狠摔上。
房间一下子空了下来,陈雨硝的心脏仿佛也随之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