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孟乔彻底发病是在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那会儿老城区还很小很小,放学路上一不留神就会走到郊区去,郊区的油菜花已经开始抽杆,成片成片的绿色漫山遍野,楚孟乔初中的时候经常跟堂弟来这一块儿玩,堂弟捉蚂蚱她就编花环,她初中前都住在光明路上的一栋矮房子里,离这儿很近。
那段时间,楚孟乔时常不留神把自行车骑过来,她在油菜花田边一呆就是几个小时,时常等到天全黑了远处有悉悉索索可怕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她才会肯走。
到家还是那个老样子,有一次她看见桌上多了一碟沼虾,她爱吃沼虾所以小小的开心了一下,可惜她妈妈看见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之后把她训了一顿,说这有什么好开心的,让别人看见了以为我家怎么穷似的。
楚孟乔不知道有谁能到她家来看见她开心,不过她没有问,她收起笑容连那碟沼虾都食之无味了,她想起来,似乎从记事开始,她妈就不允许她有什么情绪,开心不行,不开心也不行,哭不行,咳嗽也不行。
她其实是一个非常晚熟的孩子,她情绪感知能力特别差,可即便再差,她到底也是个高中生满十八岁了。
楚孟乔上课走神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陆修文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盯她,后来他把脚放在她凳子的横杠上,每隔五到十分钟就晃一晃提醒她认真听讲,这个方法刚开始的时候是有用的,楚孟乔混过了一个多月,可惜后来她骑车到那片油菜花田,发现那里的油菜花全都开了,黄灿灿的一整片,盈满了她的眼眶。
再然后,她就发病了。
发病的诱因说起来可笑到极点,起因不过是写字,刘静似乎沉浸在学习中,总是信心满满的样子,卷子一发下来,她就埋头用最快的速度书写,每个顿笔都很重,写完答案的时候还要用水笔在卷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横线。
那些磨牙的声音将楚孟乔逼到无路可退,她完全没办法再集中注意力,不管是写作业还是做试卷,她都会被那些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的声音吸引过去,她不受控制,自己难受的要命却不知道该向谁去诉说。
她躲起来偷偷哭过,却一点用都没有,她几乎束手无策,就像溺水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下沉,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发作,早晨醒来的时候,坐在床上哭泣,爸爸过来看了她一眼,很生气地问她怎么了,她说不出来,爸爸就让她赶紧上学去,她没有力气下床,中途还摔了一跤,额头跌破了,有血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