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陵:“......”算了,他理解不了。
“你以为看到结局是件很容易的事吗?”于成陵很是无语地反问,“你知道你们这个世界有多庞大、多复杂吗?”
“看个几天后的未来还能撑得住,看到结局这种事情,哪怕有上千年时间都不够我算好吗?!”
“而且我知道的数据体中,也不是没有人试图计算很久之后的未来。”
“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因为计算量超负荷而陷入了昏厥!”
“计算远距离未来很危险的!”
顾新撇撇嘴,没当回事,反正于成陵讲的东西他也理解不了。
可能这就是不同维度之间的代沟吧。
“所以,馆长您看到什么了?”
于成陵沉吟道:“我看见我没有对这些乘客动手。”
“啊?”
顾新转不过来弯,不能理解:
“您没看到自己对他们动手,所以您就没动手?这什么逻辑啊?
“万一您看到的未来是假的呢?或者是众多时间线中的一个呢?甚至是平行世界呢?
“您就这么相信自己看见的‘未来’?”
“我还没说完,”于成愣没理会顾新的一连串提问,接着说,“不仅如此,我还看见自己写的书,真的在现实世界里保存下来了。”
“所以,您觉得是因为您放过了这些乘客,才导致书籍的成功降维?”顾新猜测到。
他一直很清楚馆长的梦想,之所以于成陵写的书无法降维保存,就是因为他写的东西根本不是其他维度能够保存的。
无论是对于三维世界来说,完全是禁忌般存在的高维知识,还是纯粹由数据化成的文字背后的庞大精神,都不是人类可以直接观看的。
就连写在正常的纸张上都做不到。
之所以凌汛和路寞可以成功造假,靠的就是规则创造的道具,制造出的稳定空白书,以及路寞的数据记忆和拓印能力,包括他可以承载的书写这些知识的能力。
要换了凌汛,先不说他能不能理解并且记忆这些知识,就算他有稳定的原本在手边,他都没有能力抄写下来。
所以于成陵的梦想真的真的很难完成,也不怪他看见“假书”时会激动成那样。
“不,你搞错了,我之所以放过那些乘客,是因为我当时在计算我是怎么成功让书籍降维保存的。”
“但奇怪的是,我明明看见了事情的经过,却完全不能理解。”
“所以我干脆选择去相信这个未来,就没有对他们出手。”
顾新又搞不明白了:
“什么叫不能理解?您不是能看到一切吗?”
于成陵也觉得古怪,他想了想,举了个顾新能理解的例子:
“这么说吧,假如有一本书,书上写了两位武林高手,详细写了他们年少时拜师学艺的所有经过。
“然后二人暮年时,两人相约生死一战。
“结局是其中一人打败了另一人,可明明你很清楚两人的招式特点,也知道他们在打斗中出了什么招,但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可以打败另一个人,你找不出任何的内在逻辑。”
顾新有点晕,他尝试理解道:
“大概是,明明看见了一切经过,但没看懂?”
“嗯,差不多是这样。”
“哦,这不是很常见吗?”顾新眨巴着眼,“给我一道数学题和所有的解题步骤,但是没有人给我讲解,我肯定看不懂啊!”
于成陵:“......”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果然,在低维世界讨论这种东西,还是要入乡随俗,需要当地人亲自翻译。
“等下,这两者完全不一样好吗?!”于成陵差点被顾新带偏,连忙反应过来,“你不会是因为你知识点没学过,我和你又不一样!”
“就你们这个低维世界,怎么可能还有我没学过的——”
说到这,于成陵猛地顿住,神情从一开始的放松,逐渐变得难以置信。
“我没学过的......对,你们这个世界还真有可能存在我没学的东西。”
顾新瞧着于成陵急剧变化的表情,很是好奇:
“还有您不知道的东西?是什么啊?”
“这种情况应该叫时间折叠,或者时间盲区”于成陵的表情严肃起来,声音不自觉沉了下去,“理论上这个世界应该和一本书一样,清晰合理、逻辑顺畅。”
“可假如这本书中间有书页粘住了呢?”
“那么粘住的那部分,就是我们看不见的部分。”
顾新一下子懵了,他下意识问道:
“可如果有书页粘住,前后的故事肯定会不一样啊,不会有所怀疑吗?”
“有一种情况,我们还真不会怀疑,那就是前一段故事的结局,和后一段故事的开头完全一致。”
“我们不可能去怀疑,在一个时间点的背后存在一条首尾相接的时间线,因为数据的计算告诉我们,故事不会成环,而是会往下发展。”
“不然我们的数据计算就会永远处在无限循环当中,到时候,我们就会永远活在不断重复的一段时间里,被真实的时间线抛弃。”
“所以我们永远默认,时间线里不存在循环,就算有,也要想办法打破。”
想到这里,于成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毛骨悚然。
彻头彻尾的刺骨寒意冰冷地扎进他的骨髓当中,让他的每一串数据都为之战栗。
【有人在怪谈里插入了一段循环的时间线,甚至可能已经将怪谈首尾相接起来......】
于成陵扭头看向还困惑着的顾新,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额头上的冷汗疯狂冒出。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和未知,整个人无处着力,无论看向何处,都是空白无声的死寂。
目之所及的一切,包括人、包括物,在于成陵的眼中,渐渐化作了白色的背景板。
顾新说的话、图书馆的规则、来来往往的乘客,仿佛都变成了已经设定好、不断播放的录像带,一遍遍地重复。
没有办法计算的未来、莫名其妙完成的梦想......这些纷乱的无数疑点,在于成陵的脑海里混乱地编织着,最终落在了不久前才见过的凌汛脸上。
那个张扬又锐利的男生,就那么轻易、轻松地道出了怪谈的诸多本质。
还有那个一闪而过的、满是冷冽的漠然表情,让于成陵控制不住地,在巨大且无声的恐惧里,惊惧地想:
【我不会,已经被困在永远循环的怪谈里了吧......】
【被困在怪谈里的人,从乘客变成了公交车?】
【或者从最开始,怪谈困住的就只有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