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惠拼命压抑住剧烈的心悸问道:“爸爸明天是一个人在别墅吗?”
“是呀。”
相庭答道。
“女佣人去吗?”
“噢,那么晚了就算了。”
“您没有听阿俵说吗?”
“说什么?”
“是……那个……明天晚上,他要开车送我去。”
“……”
相庭奇怪地看着阿惠。
“不光是这个,他对爸爸好像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我怕他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反正……很危险,那个人,所以爸爸要多加小心……”4星期五的晚上。阿俵9点半钟开车来接的阿惠。
在这之前,他先打来了一个电话。
“今天事情多,可能我晚点儿去,所以一会儿你在拐角处等我。”
于是,阿惠把最高级的丝绸女服收进提包里,走出了家门。当时相庭说星期六晚上的晚会上要宣布他和自己的事情,因此让她准备的好一点。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阿惠看到一辆不曾见过的白色小型车开过来,停在了离公寓不远处。阿俵把头从驾驶窗伸了出来。
“啊,这个车……?”
这不是他过去常常从公司同事那里借的那辆旧车,但也不是十成新的新车。
阿俵已经打开了助手席的车门,阿惠很快地坐了进来。
“我以为是一辆新车呢,可……?”
“噢,还得等两三天。”
“这辆车?”
“借公司同事的,不是以前常借的那辆车。”
果然和以前的车不一样,车内十分整洁,前车窗上还挂了一个吉祥物。
一上大道,大街上的灯光顿时显得十分明亮。
他们从芝公园的入口处进了高速公路。
阿俵不时地超过几辆大型卡车。
以前开车时,他常常东拉西扯,充当导游,而今天他却闭口什么都不讲,因此阿惠顿时有一种紧张的感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惠已经熟悉了大城市那傍晚时分西方天空像着了火一样的晚霞。
前年9月来的东京,如今已经一年零五个月了……后来她突然意识到今天是2月13日星期五,于是心中产生出一种不吉祥的念头来。
“13”这个数字,对自已来说,不应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吧。阿惠记起来,早先自已和阿俵第一次见面、吃饭时就是12月13日。
和阿俵的相遇。应当是幸运的事。
但是——她一想到这儿,心中便产生一种苦重的压迫感。
今天的天气比较晴暖,但傍晚时渐渐地转了多云,现在看不见一颗星星。
这会儿相庭已经到达了油壶的别墅了吧?
他是一个人吗?他会听从自己的忠告,带什么人去吗……?
他会听信昨天晚上自已对他讲的那些话吗……?
“——我怕他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很危险,那个人,所以爸爸要多加小心……
反正我觉得您明天再带一个人去的好。“
阿惠突然想起了自已昨天讲的那些话。
“和谁一块儿?这是为什么?”
当时相庭轻轻地皱了皱眉反问道。
“我是说,万一阿俵对爸爸有什么不妥当的行为……”“阿俵君对你是怎么讲的?”
相庭紧紧追问道。
“嗯……什么危险……反正我心里觉得呗。”
后来她也说不清楚了。
“他是你的未婚夫,你爱他吗?”
“嗯……这个……”
“那你对我是否有什么忠告不好讲吧?”
“只是,爸爸和我是亲子关系,对阿俵先生来说,我不想让他利用这一点做什么事情。”
“明白了,谢谢你,阿惠真是个好女儿啊!”
相庭高兴地点了点头。但阿惠看他似乎并不经意,便又叮嘱了一遍。
“真的,您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忘了——”高速公路上从涩谷至三轩间茶屋之间车辆有些多,但驶入东(京)名(古屋)高速公路后便成了三条车道,车辆也少多了。阿惠看到驾驶台上的表是10点15分。
“今天晚上赶去。对相庭说了吗?”
阿惠若无其事地样子问道。
阿俵沉默了一会儿说:“噢,我昨天没有机会对他说,今天早上我又出门早,等打电话时他已经不在家了。”
“……”
“中途打个电话也可以吧!”
汽车又开了不到10分钟就到了横滨高速公路出入口。
过了有着许多花里胡哨的霓红灯广告牌子的饭店区域后,他们便驶入了标有“横浜横须贺公路”的收费公路了。
这条道路上有好几个山洞,于是便给人一种进人了山区的感觉。
“我们这会儿正走在三浦半岛的中间,穿过尾根。”
阿俵冷不丁说了一句。和前天完全换了一个人似地,他一路上沉默寡言。
公路两边都是黑压压的大山,根本不像是在半岛中。
他们从“衣笠”的路口出来,继续行走在昏暗的镇子当中。这会儿马上就到11点了。
“几点到?”
阿惠问道。
“再有30分钟吧。”
从亮着灯的路边电话亭旁驶过时,阿俵并没有停下车来。
也许他正在考虑行车路线吧?
“你去过?”
“只去过一次,但那是很久以前了,而且是白天。”
公路两旁路灯闪烁,但亮着灯的住户却很少。大街上没有行人,也极少能遇上车辆。
看到这群山和镇子都这么冷清、昏暗。阿惠不由得心情又紧张起来。
“快到了吧?”
阿惠问道。
“在三浦市的突出一端。可还得找一下去油壶湾的道儿呢……”“不是已经到了海边了吗?”
“是啊,那边就是大海。这一带的海岸线离山很近。”
像要证实阿俵的话似地,车子一转弯,立刻看到了海边停泊的一片船只。
连在一起的大小船只的桅杆林立,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白光。
在入海口的悬崖边上,也拴着许多船。
“到了诸矶海湾了吧?”
阿俵判断似地说道。
“好冷清呀……”
“夏季这里相当热闹。过了那个季节几乎就没有人影了。”
除了海岸的山坡上有几户零散人家的灯光外,陆地和海上都不像有人的样子。
阿俵打了一下方向盘,让汽车驶入修整过的上坡道。
在一个很大的坡道处,他把车向左拐去。
“是这儿!”
汽车行驶在一条乡间小道之中。
这一带十分昏暗,但左右车窗的下方可以使人感到大地的气息。远处的灯塔上灯光闪闪烁烁,悬崖上也有灯光。
“这儿就是诸矶湾,那边是油壶海。”
阿俵用下巴分别向左、右指了指。
“啊,看那儿,别墅就在那个呷上。”
阿惠的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相庭画得草图来。
“好像正好穿过岬的中央。”
汽车又过了一座小铁桥,随后便可以看到一座邮局样的建筑和亮着灯的电话亭了。道路从那儿开始下坡。
在这条弯弯曲曲的蛇形下坡道两旁,长着茂盛的植物,看到的住家在黑暗中都是一个个剪影,哪一座都像是别墅,但几乎没有一家有灯光。
他们来到一处建筑的拐角处,汽车又拐进一条土路。
在这条土路的尽头,有一座西洋风格的两层建筑,院门口亮着灯。这是他们见到的这儿的唯一的灯光。
“到了!”
阿俵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5
一走出车外,全身就立即被寒冷包围了。风出人意料的大,而且带有一股明显的咸味。
别墅的屋顶是橙黄色,墙壁是白色,一看就使人想到丹麦风格。
这时已经11点25分了。
“开着灯呢,看来相庭先生还没有睡。”
虽然阿俵始终没有打电话,但相庭从阿惠口中应当知道两人今晚到达。
相庭要是再带一个人来就好了——阿惠心中暗暗祈祷着。
阿俵和阿惠来到院门口,按了一下门铃,果然马上就传来了相庭的应答声:“等一下。”
“我是阿俵,我送阿惠来了。”
相庭走了出来,把院门打开。
“哎呀……”
相庭穿了一件日式坎肩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阿俵.“突然打扰实在抱歉。阿惠说明天一早来,所以我想干脆先送她来吧……我们经理明天到。”
“是吗,欢迎欢迎,快进来吧!”
说完,相庭又看了看阿俵身后的阿惠。
一进屋子便是一间宽大的餐厅和起居室,再就是有柜台的吧台。
在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只帆船和救生圈,还吊着一盏电灯,颇有一种原始部落的气氛。
大概是这个原因吧,灯光显得十分昏暗。虽然进来的时间不长。但阿惠觉得出这里只有相庭一个人。
“你们吃饭了吗?”
“噢,我们离开东京时是9点半,在那之前吃的晚饭。经理什么时候到的?”
“7点半左右吧。我在来的半路上在横浜吃的。”
“打高尔夫球的同伴们呢?”
“啊,在横浜分手了,就我一个人来这儿了。”
“车呢?”
“回去了。告诉他星期日下午来接我。”
“那么……就您一个人了?”
阿俵用若无其事的样子环视了一下房间。
“嗯,这样正好。”
相庭看了一眼阿惠,目光中不知是什么意思,他笑了笑。
“请坐吧,我去弄点儿喝的来。”
相庭朝厨房走去,但中途他又来到窗边:“对啦,从这儿向外看去真美,正好这会儿很安静呢!”
说着,他拉开了一直闭合着的窗帘。
庭院里长着棕榈和椰子树那么高的树木,室内的灯光照在院子里,只能看到个大概。
再往远处就是一片树林子,而再远一些便是大海了吧?
极目远眺,广阔的海面上闪动着熠熠的光芒。正当阿惠定睛看着时,不知哪个灯塔上的灯光扫了过来,在海面上照出一条白道儿来。
看上去对面十分遥远,山冈上灯光烁烁摇曳,显得冬海十分的冷清。
“来点地白兰地吧?”
相庭从厨房拿出两个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他坐在了一只安乐椅上,把两只倒了白兰地酒的酒杯递给了坐在沙发上的阿俵和阿惠,自己也倒了一杯。
三个人默默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端起了酒杯。
这时,房间里静的可以听到荧光灯整流器的蜂鸣音。
不,也许是太安静了,那是自己在耳鸣吧。
实在太静了。这个岬的尖端部好像还有几个别墅,但在2月份的今天,好像哪一栋也没有住人。从对岸看过来,恐怕只能看到这么一家灯火。不,这么一盏不亮的小灯,也许根本不会引人注意的呢……突然,阿惠感到心中渐渐生出恐怖感来。
一切都不会按阿俵的计划去实现吧?他说以前曾来过别墅,应当知道严冬时这里的情形。
白兰地似乎会浸透高度紧张的神经——可是,不喝为好,因为相庭看上去喝了不少,万一发生什么不测……于是,阿惠只把杯子放到了嘴边。
这时,她才意识到从刚才的沉默到现在时间已经不短了。相庭醉眼朦胧,双眼无神,而阿俵正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平时他总是有话没话地和相庭套近乎,可今天……仍旧是沉默。
明显不自然的气氛——终于,相庭感受到了阿俵的目光。他想要开口说话了。但在这一瞬间,阿俵抢先说了起来。
“噢,实际上,经理,阿惠经常对您的行为感到可疑和不安。不过,她不想直接问您,可今天晚上正好有这么个机会,而我也一块儿来了,那么就直接问一下好吧?”
阿俵的口吻与平日明显不同。他对于自已公司的这个重要客人,又是经理的朋友的人居然十分地不客气。
但这会儿听来,他完全像个胜利者一样充满了自信。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相庭那厚肿的眼泡转向阿惠。
阿惠情不自禁地瞪了一眼阿俵.实际上是他先传说相庭得了重病,又刺探他关于矿产调查的事,可这会儿他却要栽在自己身上——“啊,想问什么都可以,今天晚上你一定会全部解释清楚的吧?”
阿俵几乎是煽动性地说了一句。
阿惠把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拼命地压抑着急促的呼吸。
是啊,事实上自己对相庭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虽然对阿俵来说,这些事具有另外一种含意,而阿惠对相庭的怀疑却是真的。
但也许这些也和阿俵的怀疑是一致的呢!他今天夜里也真的想知道相庭的一切吗?
事已至此,阿惠也不清楚究竟是弄清事实重要呢,还是更要当心阿俵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从开头讲吧。‘好时代’元麻布的公寓。从来没来过任何客人,这有点费解了吧?还有,从未来过电话。”
说到这些,阿惠拼命地抑制住自己紧张的心情,像是害怕心脏从嗓子里跳出来似的。
“偶尔打来的,也是找一位叫夜须先生的人。贺年卡也是寄给夜须先生的。还有一个女人,也是来找夜须先生,那个女人看到门口挂着的盔甲还说那是夜须先生放的,那是……”相庭微笑着倾听着。
“我来这里之前,白天去了一趟元麻布,因为管理员什么都不说,我便灵机一动,问了一下隔壁的夫人。就是那位叫有马的一洋产业公司经理的夫人。”
阿惠感到相庭的眼睛深处闪动着微微的光泽。
“夫人认识夜须先生,说他是一直住在102室的大夫,只有夫妇两个人一块儿过。去年8月他们夫妇好像去了美国。听说年底回来,但也许是时间延长了,他们并没有回来。
她不太清楚后来的相庭先生的事情,也不记得她丈夫说过工作上认识相庭先生……“
“……”“我一直认为这儿是爸爸于1983年此公寓初建时就买了的呢!但这儿却一直是在须先生住的……”“那是因为夜须先生租了一段时间。”
“什么?”
“1983年我妻子去世,我就卖了原先的宅子,搬到了这标公寓来祝我一个人在公寓住了一年半。但1985年后工作特别忙,我就住到了饭店里,而把那儿租给了夜须先生……”
“是爸爸租给了夜须先生……?”
“是埃他在银座开了一家诊所,是专门诊治循环系统疾病的内科大夫,我以前就是他的病人。因为从去年8月份他要去美国进修。我就利用这个机会让他搬走,而我又回到了这里。”
相庭不慌不忙地说道。
“那盔甲的事……”
“哈哈哈,那的确是夜须先生的东西,太大了扔又扔不掉,我就把它放在那里了。”
相庭放声大笑起来,但阿惠看出,他的眼里没有笑。
“没有邮件和电话也是我住饭店时的习惯,全都在公司里进行联系。而且我这个人愿意清静,最讨厌有人闯进我的私人环境中打扰我。而且自从我想收一个养女的消息传出去后,更担心有人上门来打扰我。”
“那么……那辆奔驰和司机……”
“什么?”
“就是司机呀!我只听您说过有汽车来接送您,可我一次都没有见过呀……”阿惠问道。
“什么,连这个你也不相信我?星期日他就会来这儿接我的,那时你好好看看吧!”
“我不是对你说过经理过去总是住在饭店,我还坐过好几次经理的车呢!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阿俵在一旁插了一句。
“对不起……可是我一想起这些就觉得特别奇怪……那么,爸爸,那您肯定是日本陶瓷和东洋核能燃料那样大的公司的经理和副经理吗?”
阿惠又问道。
“这一点也要再证明吗?”
“碍…已经不要了,我明白了。”
听到阿惠十分勉强的回答,相庭像从未见过阿惠一样,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
虽然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示出明显的怒意,但嘴边却流露出了冷冰冰的苦涩,他的眼睛中游曳着复杂的神色——肯定是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了吧。他好心好意地把一个从乡下来的寄人篱下的女人弄成了自己的养女,倾注了他的感情,谁知末了她却对自己一百个不放心。相庭心中一定这样在恨自己吧?
第一,他有没有一直到今天还要欺骗自已的理由呢?
也许他是为了某种巨大的利益来成全一个根本不是自已亲生女儿的人——?
“真的,实在是对不起,其实—一如果您解除我们之间的关系能使您息怒也是可以的。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
“……”
相庭不作声地看着阿惠。
“爸爸和土井、盐尻先生的事情真的没有关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们对于我的事向爸爸说那么多威胁的话?像是要勒索似的……还有,在土井先生摔下悬崖时。您不是正在高知飞往东京的飞机上吗?那么您就应该有充分的‘不在现场证明’,如果您没有,警方还会查到您这儿的。”
阿惠越说越觉得这样太无礼了,可她再也停不住了。
“但是,即使爸爸不亲自下手,也可以让别人去干的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背景?我想请您告诉我。要不就是爸爸为了我而杀死了土井和盐尻?”
相庭听到这儿肩膀微微一动,阿惠觉得自己的这番话击中了他的要害。
“你是说土井和盐尻说要利用你的什么事向我进行敲诈?”
相庭用低沉的声音反复地念叨着。
“而我是为了保全你才杀死了那两个人?”
“……”
“这么说,你也有被那两个人背后敲诈的事情?”
“……”
“你是不是在胡思乱想,瞎在那儿推理?为什么?”
被相庭这么一问。阿惠一下子语塞了。
“这……也就是说,那两个人没有说什么关于矿山和我的事情?……不过爸爸,我可认为您是会为了我而做出任何事情的人……”“也可以去杀人?”
“……”
“可以为一件简单的小事去杀人?”
相庭又追问了一句。
“……”
阿惠哑口无言。
“你真是这么想的?——你如果真是这么想的话,就会把你拉回到原来的你的地步。”
相庭冷冷地盯着屏住了呼吸的阿惠,用低沉和苦涩的语气说道。
“不回答,那么我先回答你刚才问的那些事情吧。土井和盐尻的事件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也没有雇什么杀手。我基本上是不主张用那种危险的手段解决问题的人,如果他们的确是他杀,那凶手一定是别人。”
双方沉默了。
阿惠已经不敢正视相庭了,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盯着自己的手指。
也许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相庭不是一个值得怀疑的人。
而且他十分坚决地否定自已和土井、盐尻的关系,也就是他果然和他们毫不相干了?
随后就是今天晚上他听了自己说的这些话后将会如何对待自已的问题了。
就算是他不撕破脸面,但对他来说也是在心上划上了一条深深的伤痕,再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对他的了。也许他开始考虑解除亲子关系了呢……可是——阿惠胸中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巨大痛苦。
是的,和相庭在一起时的幸福感,顿时从阿惠的意识中退去了。
阿俵会说什么呢?
阿惠想了解一下相庭的真实情况,阿俵也有这个目的吗?而且,他会不会是通过这一点来计划如何夺取他的一切——?
但是,对相反的实际情况他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他是一个大公司的经理,是有着70亿日元资本的资本家吗——?
阿惠突然看了一眼阿俵.在他那张长着凹进去的双眼的侧脸上,此时此刻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意来。
“噢,我也十分惊奇。阿惠竟然这么不信任经理。虽然女人动不动就爱怀疑和猜疑。
但阿惠比别的女人更甚而过之吧?“
阿惠傻了。阿俵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是对相庭有许多疑问,可阿俵不是也说过关于相庭得了重病的事情和探查矿产的事情吗?“
“你是怎么啦?是存心想破坏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亲子关系吗?你还不赶快向相庭先生赔罪……”“一敏呀,这……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阿惠死也不服这个理儿,反正刚才是相庭让自已随便问的嘛!
可这会儿阿俵又暗示要拆散和相庭的亲子关系……?
“我现在不打算解释。如果说一定要解除和爸爸的关系,那我也认为是迫不得已的。
不过一敏先生。我倒要问问你。“
“问我?”
阿俵冷冷地笑了笑。
“你在一个月前说爸爸得了病,活不了多久了,所以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得到一大笔财产。可是,爸爸根本不像是个病人,你又说那是谣传。——爸爸,这是真的吗?新年时您去筑地医院体检时,大夫什么都没有说吗?”
“没有哇。”
相庭摇了摇头。
“没说过让人担心的话。”
“那么,为什么你说爸爸的病已经到晚期了呢……?”
“所以我说那是谣传嘛!”
阿俵辩解道。
“我早就注意到那是别有用心的谣传。有的是瞄准了我的财产和功绩的敌人呢!还谡飧龃抵埃阏娴拿挥邢牍约夯岬玫揭淮蟊示薅畈撇穑俊?
相庭的目光盯着阿惠。
“根本就没有!这一点一敏先生可以——”阿俵苦笑了一下,迅速地叹了一口气。他摆出一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的样子摇了摇头。
“对于阿惠这样的女人的性格,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阿俵开始了反击。
“说清楚你当初的想法又会怎么样?你会同意解除和相庭先生的亲子关系吗?那你可就又要一个人艰辛地生活了。你不是也认为万一经理病倒后不也是个十分难伺候的人吗……”“你胡说什么!一敏先生,你不能这样……”阿惠愤怒地高声喊了起来,两眼也流出了激愤的泪水。
“啊,我终于明白了……我今天终于明白了!你果然还有别的女人!我打电话,你的公寓里有另一个女人接过电话!”
“喂,喂!”
那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又在阿惠的耳边响了起来。
“而且你要我和爸爸解除亲子关系,就是想让那个女人成为爸爸的养女!你的全部用心就是看准了爸爸的财产!”
“开玩笑!对于相庭先生的财产,我连一分钱都不要!”
“胡说!你对我说过至少两遍,说一大笔财产马上就要到手了……”“住口行不行!”
相庭用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失去了醉意,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
“财产,财产,我都听烦了。——阿俵君,你下决心吧,快下吧!”
“下决心?什么决心?”
阿俵奇怪地看着相庭。
“我要取消和阿惠的亲子关系,如果有正当的理由就可以。”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明天我就叫律师来,马上办理手续。”
“那么,阿惠仅仅限于今天夜里是经理的女儿了?”
“可以这么说吧!”
相庭说道。
“决心不变了?”
阿俵又问了一句。
“不变!再也不变了,仅仅今天夜里还是!”
相庭斩钉截铁地说道。
“明白了。”
阿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阿惠,听到了吗?”
他突然回过头看了阿惠一眼。这时阿俵面色苍白、目光异样。
“你做为相庭的养女就今天一晚上了。这一晚上还存在着养父和养女的关系。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阿俵马上站了起来,去到玻璃窗那儿,合上了窗帘。
他透过灯光看着相庭。
“相庭先生,决心不变了?”
阿俵又问了一句。
相庭轻轻地点了点头。
同时,阿俵朝相庭那儿靠近了一步,伸出双手,像是要去指他的脖子。
“住手!”
阿惠本能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