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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悄悄的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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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烫伤是什么?’相浦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比方说是匕首的划伤。可以认为是在和与兵卫搏斗时被划伤的。如果不是与这个事件有关,她就没有必要隐瞒伤口,编造谎言了。”

这时室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似的,鹤见用难以掩饰的兴奋语气说道。

“摩子会不会是单独作案?”

“这没有道理嘛!那么一个弱小女子…不,就算是她杀死了与兵卫,可那雪地上的脚印、切断的电话线等等,要花费很多时间哪!那时她的一家人又没有全都睡下…”

署长发表了不同的意见。而且他像要争取更多的附和意见一样,把目光转向了鹤见。

“反正当天晚上在别墅的7个人都异口同声认为会长还吃了奶汁烤菜。从常理上来讲,是不是要相信全体证人的证词?而且,如果他吃了奶汁烤菜,这个案子就与摩子无关!”

只好等待解剖的结果。

5点40分左右,在富士五湖的医院里等待解剖结果的警部补打来了电话。正式的报告书还要等几天才能写出来,但他首先口头传达了解剖所见的内容。

听这个电话的鸣海警部补将其中的要点向在座的人员进行了转达。

“解剖结果,死因系被锋利的刀刺中心脏死亡。死亡时间认为是1月3日晚9点至12点左右,这与现场的尸检是一致的。由于死者胃内容物中有通心粉、葱头、牛奶和黄油的白色奶汁混合物,以及少量未消化的虾,因此可以判断死者是在吃了通心粉、奶汁烤菜之后很快被害死亡的……”

听到这些,相浦署长一下子笑逐颜开,而鹤见则气愤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中里把双手慢慢地绞合在一起,盯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雪的昏暗的天色。

3

别墅的晚饭7点钟结束了。实子和摩子都将自己关在屋里,到喝茶时大家也没有凑齐。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大家都沉默了下来,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自从事件报案后,大家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两天了,警方还进行了取证调查和住宅搜查。由于紧张和不安,大家都感到身心疲惫,被一种焦燥和不安所困扰着。阿繁倒是一杯接一林地喝着茶;卓夫则扔下餐刀和餐叉,走出了餐厅。

春生帮着淑枝收拾餐桌。平时凡事漠不关心的淑枝,这会儿也心事重重地、机械地刷洗着餐具,仿佛没有看到春生在旁边一样。

7点半多钟,春生上了二楼。她从走廊上的窗户向外看去,在浓云之间偶尔闪耀着几颗星星。

春生的心仿佛被这冬季的天空带走了一般,心中没着没落的。别墅面对湖水,斜向北方。在樟树和松树之间,隐约可见潮对岸的万家灯火。

不知在窗外位立了多久之后,春生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房间的窗户正冲着西南,她凝视着远方的黑暗处,那如同剪影一般的富土山占据了整个视野。

桌子上依然放着摩子的毕业论文草稿。3日的晚上,正当春生要仔细阅读时被淑枝叫下去喝茶,随后家中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再没有时间去看。

据说毕业论文的上交期限是1月10日,虽然还有几天时间,恐怕还是来不及了吧。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交上去,是不是现在好好看一看?

一定也要让摩子来,不过她是不是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

于是春生打算把摩子找来,她想让摩子在一旁看自己怎样为她修改论文,于是便来到了走廊上,上前要去敲她的房门。

“不!”

她突然听到了摩子在屋里发出的喊声,随后就是身体重重地压在门上的沉闷的声音。

“为什么……你要干什么……”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为了你什么事都可以干,现在我不是作了伪证吗?所以你…”

“不”

“为什么?你还不相信我……”

这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但听得非常清楚,而且屋里显然是一团糟的样子。春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忍无可忍决心破门而入。当她刚刚用力拧开门,摩子便飞也似地逃了出来。她的头发乱蓬蓬的,罩衫被撕破了,袒露着胸口,摩子双手紧紧地捂在胸口处,看也不看被门冲到一旁的春生,一边剧烈地喘息着一边逃向了走廊。

紧接着卓夫也从屋里冲了出来,他只紧追了两三步,便像死了心似地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端了几口气后,又返回到了摩子的房间里。然后他点着了一支烟,一副让心绪平静下来的样子。

春生一边看着卓夫的背影一边向回走过了摩子的房间。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似乎卓夫没有发觉春生。

春生的心里也不禁慌乱起来了。她走过了自己的房间如一楼走下去。摩子去了哪儿了呢?

无论如何卓夫是个卑鄙的男人。大概他想自作主张,强迫柔弱的摩子顺从自己吧。摩子一再受到伤害,这会儿肯定心情糟透了……

起居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餐厅和厨房里也关着灯。春生走进了起居室。这里开着电暖气,屋里暖乎乎的。电暖气的左侧有一扇门,走廊的右仅是台球室,左边是一间设计小巧的会客室。这三处都没有摩子的影子。

春生来到走廊,穿过放满了书籍的会客室,从对叙q的一扇门走到了北侧的走廊。在这里地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北走廊的前方是道彦夫妇的卧室,从那儿传来了哭泣声。

春生开始认为这是摩子的声音。她从卓夫粗暴的要求中挣脱出来会马上跑到父母身边哭诉的。但是春生听到的更多的是深深的苦恼和绝望的叹息。

“已经完了…肯定还要有更严厉的追查…我们再也保护不了摩子了……”淑枝的叹息到了后来成了异样的呜咽声。春生情不自禁地又朝他们卧室的大门分靠了过去。

“那可不行,如果我们抵挡不住,那摩子可就没有救了。”

道彦的声音轻而温柔,他在尽力地安慰着淑枝。

“不,已经晚了。警察全看穿了。我听到了恶魔的脚步声了……就要把我的摩子带走了……”

“你说什么呀!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噢,发现了那双运动鞋是一个重大失误,无论如何这是我们不该发生的失误!——不过嘛,除了这个之外他们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什么,仅凭一双鞋是不能把摩子抓起来的。”

“可警察已经明确表态了,他们认定凶手是内部人;而且如果没有在这里找到被盗的东西,肯定还会怀疑到摩子的头上的!而且他们一定会找出摩子藏东西的地方的……”

“我看你不要想得那么坏,摩子有‘不在现场证明’嘛。解剖的结果会证明她是清白的……”

对啦,从下午3点半开始的解剖已经结束了吧,这个结果也应当通知一下这里,但为什么还没有听说呢?

无论道彦怎样安慰,淑枝的情绪还是安定不下来。但她那越发大声的哭泣突然一下子止住了。春生吓了一跳;是不是淑枝过于紧张,她的心脏病发作了?

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淑枝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但这次像换了个人似地有些僵硬。

“我去自首!”

“自首?这是为什么?”

“我向警察坦白,这件事是我干的。因为只有我才对得上。等到把摩子抓起来后就晚了!”

“喂,我说淑枝,你冷静点儿!你要是这样的话……”

道彦的声音变得小了。春生看到,道彦越是反对,淑枝越是执意要收拾收抢出门的样子。

春生一边叹着气一边退回到了走廊上。看样子这栋别墅里的不安和焦躁已经无法承受,就要爆发了……

起居室里还是空无一人。

像要冲出这苦重气氛压抑的别墅似的,春生推开了大门。

院内死一般的静谧。

刺骨的冷气扑面而来。

由于白天下了一阵雪,大门前的台阶和前院停在铁栅栏门旁边的汽车,全都被上了一层洁白的素装。

一溜皮靴的脚印清晰地印在雪地上。春生找到自己的皮鞋穿上,试着来到了院子里。乌云之间偶尔见到闪烁的繁星,但亮度很低,根本照不亮大地。地面上的白雪和满目的黑夜形成了一种蓝白色的奇异画面,在别墅最高处的避雷针的顶端,亮着一盏小灯,放射着蓝色的光泽。看到这个,就使人意识到这栋别墅的风格充满了浓郁的北欧风格,凭添了几分高雅华贵的风采。这些建筑群静谧地矗立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站在这冰清玉洁的雪地之中,春生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如同梦幻一般。

但现实毕竟是现实,谁也无法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

那么,事件果然要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吗?

“无论如何这是我们不该发生的失误!”

道彦那顿足捶胸、痛心疾首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春生的耳边。

是淑枝建议把那双“用”过的运动鞋藏到地下室的面粉桶里的,是卓夫放进去的。而当时春生就站在旁边。是不是卓夫一直把春生当成外人一样存有戒心,作任何事情都想把她牵扯进来?

在地下室里,春生打开了面粉桶的盖子,卓夫把运动鞋深深地埋了进去。而且他们非常小心,一丁点儿面粉都没有酒出来。绝对是那样的。

可为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他们发现了呢?

春生的心中涌出一般要判明这个原因的决心,不知不觉地沿着那一溜脚印走了起来。

她转到了餐厅的窗前,来到了与兵卫卧室的南面;又拐过一个房角,就来到了后院。

在与兵卫卧室的东侧是一座阳台,高高的铁栅栏完全是一幅中世纪风格。由于这里照不到星星的光泽,所以是整个建筑最暗的地方。但立在院子一角的长明灯却射过来一缕微弱的灯光。

突然春生发觉一个黑影仁立在阳台的一侧。她吓了一跳。那是个高个的人影。再仔细一看,还有一串雪中的脚印通到那个人脚下。

春生屏住呼吸,凝目望去,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清楚地看清了那是个男人。是钟平!他手扶阳台的铁栏杆,盯着拉上了窗帘的与兵卫的卧室窗户。他像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四月仍旧死一般寂静,但春生仿佛可以闻及他的气息。

他在干什么?

或许他在那里想着什么……

他盯着的地方,曾经放过与兵卫的尸体。当时与兵卫的尸体放在那里慢慢地变冷、变硬;他身体里的灵魂便在那里告另订大地,飞向了遥远的天套…

钟平这会儿也在思考着与兵卫的死。春生觉得这个信息像电流一般传到了她的身上。他在压抑着心中的苦闷。不,也许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因为春生看到他那宽厚的双肩、粗壮的手臂和坚毅的脸都在微微颤抖着。

春生突然从心底涌出了一股郁闷的情感来。她急促地喘息着,心中被无可名状的意识包裹起来。她压抑着自己不喊出声来。

但是,又一个黑影一瞬间也来到了后院,并悄悄地朝钟子靠过去。那是个纤细的身影,并在离钟平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钟平吃了一惊,回过头来。

‘啊,樟子…”钟子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喃喃说道,“干什么呀,都这个时候了7’

“可先生您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钟平离开了阳台,转向摩子。站在那里的摩子一动不动。

“先生……是不是在想我舅姥爷的事儿?”

摩子像吃惊似地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像是无法回答一样,两个人之间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你是不是很尊重我舅姥爷?”

“啊”

“那么,恨他吗?”

“这人…”

春生非常奇怪摩子这样的问话方式。

她心中非常惊奇,但又不免感到某种冲击撞击着她的心房。与其说摩子希望钟平能给与回答,倒不如说她实际上是打算采取这样的方式向他诉说什么吧?并且决心以此来打动他的感情,触及他的思想深处?

“那么摩子,你是怎么看会长的?”

被逼得无法回答的钟平,一下子转守为攻,马上反问摩子;但似乎他认为这样问又有些残酷,中途又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舅姥爷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摩子那明白无误的回答令春生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之中。摩子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回答的。

“舅姥爷其实是一个特别温和的人。他把摩子视为亲生孙女一样。他比任何人都爱摩子。对摩子来说他是最亲的人…摩子从内心里敬重他老人”

此时此刻,摩子完全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似地坦露心声。

对摩子来说是最亲最亲的人……摩子也从内心非常敬重他老人家……

春生在心里默诵着这两句话。她必须牢牢地记住这两句话,而同时她又对此大惑不解。出于本能,春生感到异常的紧张。

钟平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拢。

这时,一束灯光从别墅的下方照了过来,接着又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一辆飞奔而来的汽车正朝别墅这儿开过来。在快到别墅时,汽车停在了拐角处。映在雪地上的车灯灯光一下子射在了摩子和钟子的身上,与兵卫卧室的窗玻璃上也被大大地反射了一下。

开到别墅北侧拐角处的汽车不一会儿又慢慢地驶入前院,最后停在了房门前。

从助手席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是中里警部。从他那宽厚魁梧的身材、圆圆的脑袋的特征上马上就知道是他了。

他认出了站在雪地上的春生,平时温和的目光中显露出了一丝惊讶。

“实在抱歉,打扰了。”中里向着春生寒暄道,“各位还都没有睡吧?”

他是对昨天夜里大家都要求早早入睡一事有些反常而讽刺的意思。

“啊,我想是的。”

“那也只好对不起了,要麻烦各位全都到起居室来一下,我有事要相告。”

“是解剖结果吗?”

“是的。”

中里意味深长地回答了一句,并用力地点了点头,春生和他迅速地对视了一下。

中里警部来传达解剖的结果,但又决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他一定还掌握了什么秘密,足以摧垮和江家族拼死设置的防线的秘密。

春生情不自禁地堵到了中里的面前,这是她心中的焦躁把她推上前的。这是出于她要保护摩子的本能,也许还有其他的什么想法的驱动。

什么地方又出了差错了……

但是她没能讲出来,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中里的眼睛。突然,在春生的脑子里又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声音,那是如同生了绣的金属般的声音,是一种使人难以忍受的声音。当时把与兵卫的尸体抬到阳台上打开生了绣的门的插销时的声音,一直深深地刺入到春生的内心深处。那天夜里做完了全部的事情之后,那个冲击心房的声音一直没有停顿过,一直到天亮。而这会儿不应当再出现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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