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道彦和淑枝情不自禁地从两侧一下子楼住了摩子。
“不……警部先生,太卑鄙了,连这么弱小的……”
“真的不放过摩子吗?”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中里冷不防一下子抓住了摩子的左手,他向上卷了一下袖口,一下子露出了包着白色纱布的手腕。中里又解开了绷带,在摩子的左手内侧,有几条明显的伤痕。
“摩子小姐,这就是你说的昨天你回东京时冲咖啡时的烫伤吗?可这明摆着是刀伤嘛!而且当你4日凌晨1点半回到东京的家时就已经包上绷带了,你家里的佣人母女俩都看到了。那你说吧,这个伤是什么时候、怎么伤的吧?”
“是刀子划伤的…削铅笔时……”一条春生突然插了一句,“因为我帮她修改毕业论文,所以我知道。那是3日的傍晚刚吃过饭后,她削铅笔时…”
“你也在撒谎。”中里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今天早上我们看了摩子的房间,在窗边的写字台上有一个削铅笔的塑料卷笔刀,除此之外再没有看见什么刀子。啊,摩子小姐,事到如今你还打算辩解吗?”
“不,不是摩子干的……她真的什么也……”
淑枝顽强地辩解道。摩子也要把手从中里的手中挣脱出来,于是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卓夫和钟平立刻赶了过来,顿时房间里大乱,显然大家都想坚持原来的口径,共同保护摩子。
但是胜败已经决定了。摩子被警方逮捕只是时间问题了。
中里松开了摩子的手,她一下子倒在了母亲的怀里,眼泪像决了堤的大水一样,她失声恸哭起来。
然后,摩子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杀死了舅姥爷……”
3
中里右京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起居室,让等在那里的一名警官用电话向署里通报了这里的情况。这会儿,相浦署长和县警总部特别搜查组的组长鹤见警部应当等在那里。
然后中里又回到了摩子的身边。
“请你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中里让摩子站起来,带她进了起居室旁边的一间小屋里。正式的调查、录取口供要在署里进行,但中里这会儿想听一下她的供词。
摩子还是不停地呜咽着,她已经没有抵抗的力量了。她从头到尾把事件的经过对中里说了一遍。
1月3日晚饭后,与兵卫对摩子小声说有事让她去自己的卧室里。8点15至20分左右,摩子去了与兵卫的卧室。有些醉意的与兵卫等摩子一进来,便关上了房门,把摩子按倒在床上脱她的衣服。摩子在反抗和挣扎中一下子摸到了削水果的水果刀,警告说他要再胡来自己就要自杀。但丧失了理智的与兵卫根本不理睬,拼命地去撕扯摩子的衣服。混战中与兵卫自己倒在了摩子举着的刀子上。
摩子见状知道闯了大祸,于是她要自杀,便用刀子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就在这时,淑枝听到异样声响便赶了过来,摩子听到母亲的敲门声便停下手打开了房门。
知道了这件事情的7个人为了不使家丑外扬,维护与兵卫的名声,一致决定让摩子离开别墅,并伪造成外来歹徒作案的现场。摩子脱去了沾有血迹的衣服,又将杀死与兵卫的刀子、他卧室里的现金和装有各种证券的文件包、钻石等一起塞进了自己的提包里。
他们叫来了出租汽车,于夜里11点离开了别墅开往东京。
摩子将这个事件的全部过程都向中里做了彻底坦白。对于她回到东京饰之木板的家里之后的事情,摩子是这样解释的:
“离家步行约20分钟的地方有一座寺院墓地,那里埋着我的父亲。我家好几代的墓都在那里。地下室还有骨灰堂。我把从别墅带来的东西都放在那里了。我一个人会心里特别害怕,因为那个地方很少有人去,倒是比较安全,我也只好…
大概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摩子又有些后怕吧,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摩子的生父是淑枝的第二个丈夫,在国外死于飞机空难。这些中里都知道了。
摩子的这一大段坦白结束后,中里再次领着她回到了起居室。他让摩子坐在了屋角的一把椅子上稍稍休息一下。因为他担心摩子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万一自杀或者逃走,所以最好不要让她单独一室。
接下来中里又对其余的7个人重新审问了有关犯罪后的伪装作业的事情。鹤见警部也由署里的警官陪伴着来到了别墅,参加了对这个案件的审查。
7个人当中淑枝由于摩子处境危难而乱了方寸,只是…个劲儿地哭泣;实子也无可奈何地承认了一切。而其余的男人们大概明白了无法与法律抗争吧,基本都非常合作地回答了警方的问题。
摩子乘坐出租汽车离开别墅后,观点半左右“湖南事”的9绿送到了。钟平使用胃管,将如计烤菜注入到与兵卫的胃内,然后大家又将与兵卫的尸体抬到阳台上,此时室外的气温在零度以下,这样做的目的是使与兵卫身上的尸斑等死亡时的机体变化延迟发生,让警方将他的死亡时刻比实际要误认为晚一些。也就是说,虽然可以认为摩子杀害与兵卫的时间是在3日的夜里9点左右,但为了让摩子躲开这个“嫌疑圈”,是在与兵卫死时已经早早离开了别墅的,让“湖南事’且点半送来夜宵就显得十分必要了。
接下来就是制造外来歹徒作案的工作。卓夫穿上一双旧运动鞋,在雪地上来回走了两趟,然后还切断了电话线。
下一步,7个人于那两小时后集中在起居室里打扑克。打算以此回答警察在事后的调查,说由于沉而于扑克牌中,谁都没有听到可疑的声音。
4日凌晨3点40分打完扑克、赌金也基本上易主之后,又将在阳台上放置了大约4个小时的与兵卫的尸体再次搬到他卧室的床上,关上了安有生了锈的插销的房门。
7个人分别回到各自的卧室的时间大致是凌晨4点前后。
4日早晨9点,全体人员起床,假设实干起床后便发现了与兵卫已经死亡,计划道彦和钟平立刻驱车赶往富士五期警察署。但正好“湖南亭”的伙计来取昨天晚上的餐具,便搭车前去报案。由于这个时间任何人都不留外出过别墅,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个计划是完美的。
汽车走后,春生察觉造假脚印的运动鞋没有藏起来,于是淑枝提议将鞋藏在地下室的面粉桶里。于是春生和卓夫便一块儿下到了库房的地下室……
7个人绞尽脑汁策划了一起巧妙的凶杀案,令中里也大为吃惊。
“实际上他们的确打了两个小时的扑克。所以问谁也没有问出破绽来。”鹤见间完最后一名人员后感慨万千地说道。
“但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才于凌晨4点睡的觉。当然也有人不能马上睡着,所以第二天大家全都睡眼惺松。”中里苦笑着说道。
所以当时他对别墅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双眼布满了血丝,而且毫不掩饰(控制不住)地打哈欠感到了可疑。
“计划是万无一失的。”
道彦用无可奈何的、苦涩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藏到面粉桶里的鞋,不料竟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被找了出来,从那时我就认为我们完了……”
最后一句话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而且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可是,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到我的手指上还沾了面粉。是吧,春生老师。”
卓夫有些不悦的样子看了看春生。
“嗯……”春生也沮丧地点了点头。到了这会儿再相互指责什么也无法扭转目前的事态了。尤其是绝对不可能从警察的手里“要”回摩子了……
一想到这里,春生的胸中产生了一股股绝望和悲伤的波澜。
现在怎么办……
卓夫似乎不服只是自己受到了谴责,他推了推眼镜看了看钟子。
“而且切掉的那截胃管掉在了阳台上也是失误之一。也许就因为那个才使摩子‘不在现场证明’开始崩溃。”
“不……后来我想了想,我记得我的确把它带回了房间里…
钟平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再讲这句话没有多大意义了吧,于是便止住了口。
“反正你们为了推迟与兵卫在法医学上认定的死亡时间策划了这个方案,例如将尸体放在阳台上冷冻,的确使户斑迟些出现,但因此也导致了死者直肠内温度异常的低,尸检人员认为这一现象十分反常,不过专家们却没有料到这是由于尸体被放在室外长达4个小时的缘故。”
鹤见警部那高昂的男高音,无不充满了警方胜利的自豪感。
“因此当时尸检人员认为这是由于身体差异所致。所以才将死亡时间定于3日晚9点至12点之间。你们希望死亡时间能延至12点,这一点达到了你们的目的,但是,这同样不可以排除他是在9点钟被杀的。现场搜查人员实际上已经打出一个多小时的富余呢。这是因为考虑到现场勘查要受到多方原因的制约而不得已为之。”
于是警方决定将摩子逮捕,并送至警察署。道彦和淑枝要为摩子准备些随身物品而上了二楼;另外,鹤见同时宣布,对其余7个人也要分别追究刑事责任。
摩子穿着一件黑色毛皮大衣走下了一楼。她在起居室的门口停了下来,向呆在那儿的5个人轻轻地低头致意。她是向在这两天里全力保护(庇护)她的人表示深深的谢意。她那更加清瘦的脸庞还留有泪痕,肌肤也显得异常憔悴、衰老。但这会儿的摩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的状态,又浮现出她那纯真、优雅的神色。与此相反,跟在她身后的淑枝却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手绢捂住了大半个脸,双肩和胸部剧烈地一起一伏。
像是无言的告别一样,摩子一个人一个人地扫视着。实子、阿繁、卓夫…当她与钟平的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摩子的脸抽搐了一下后立刻僵硬了。她的嘴唇在颤抖着,眼眶里又涌出了泪水。她这悲伤至极的表情,春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清瘦脸庞的钟平也一是副极度苦恼的样子。
摩子最后看了一眼钟平身边的春生,春生也是热泪盈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想安慰摩子几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摩子突然张开了口,似乎她在利用这最后的机会要表明什么似的,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老师,不要责怪我的舅姥爷……对摩子来说他还是最好最好的人。拜托了,请不要恨他……”
4
在富士五湖警察署内宽阔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大约三十来名记者和摄影队由于深夜要召开案情发布会,所以这里被好奇和紧张的气氛所笼罩着。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夜里11点21分了,比这稻早一点儿的时间,相浦署长向与会记者宣布了重大事情。晨报截稿时间与全国报纸和地方报纸的截稿时间多少不同,所以相浦要比原定计划稍稍提前公布案情。
记者们是在他通报案情之前,看到了和让家族的一名少女在刑警的护送下走进警署的搜查总部里;尔后又是一名哭得双眼通红的母亲样的女性也走了进去。于是他们便猜测事件可能有了新的进展。
写着《和社药品公司会长被害事件特别搜查总部》字样的大门开了,相浦克平那从不疲倦的样子出现在了记者们的面前。他是山梨县方属于“a”级的富士五湖警察署的署长,因此他理所当然的是“特别搜查总部”的指挥者。由于他今年2月就54岁了,还有三年就要退休了,但他依然衣着齐整、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伊然一名干练的高级官僚的样子。传说他在退休后要参加市长竞选,这已然是公开的秘密,因此他的一举一动都要为今后的竞选打下良好印象,况且他把在记者(公众)面前露面当成“排演”。
他冷静流着地站在了记者们的面前,首先端正地扫视了一下室内,接着和平时一样稳重而不失风度地发上了第一句话。
“各位,托各位的福,此次事件已经圆满地解决了。就础防,我们在搜查总部正式逮捕了杀害和欢会长的凶手。”
有的人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了,接着“啪啦啪啦”地闪了一陈闪光灯,照相机的快门也“跨呼咋酸’地响成了一片。
相浦适宜地等候了一会儿后再次开口讲道:
“凶手是和社摩子,今年22岁,是东京某私立女子大学的四年级学生,是和性会长的外甥孙女。案发的当晚,喝醉了酒的会长将摩子叫到自己的卧室企图奸污地,摩子在拼命反抗时抓到了一把水果刀,在挣扎中正好刺中了会长的左胸,最终导致死亡。这是事件的全部真相。”
刚刚讲到如何抓捕了凶手,相浦口若悬河的口才就使记者们听人了迷。
“但是,不是说案发之前摩子已经回到了东京吗?”
有人这样问道。
“不,这是那7个人的巧妙伪装。是他们让车子携带杀人凶器和被盗物品回到了东京,然后人们推迟了会长的死亡时间,伪造成外部歹徒入室作案的样子。我搜查总部经过艰苦细致的工作,终于识破了这一诡计。”
于是他便详细地介绍了和饮一家如何伪造案情、警方又如何智慧地破解了他们的手段。
“这么说,这个案子是摩子单纯作案了?”
“对,就这个案子发生时是单独作案,而且我们也确认了她在东京隐藏在墓地的作案工具、带血的衣服、会长卧室里的文件包和宝石等被盗物品,而且当地的警方已经报告说全部起获。”
“那么那7个人不成了同谋犯了?”
“关于这一点,我们认为是在摩子离开别墅后形成的隐匿凶手和破坏尸体罪。”
相浦在这个时候将“伪造证据”改称“破坏尸体”,因为他一下子想起了他们向与兵卫的胃内注入奶汁烤菜一事,不知不觉地改用了称呼。
“这么说,凶犯不是当夜留在了别墅的那7个人了?”
“是的。真正的凶手是和让摩子。搜查总部是根据开始阶段的推测才得出正确的结论。”
相浦丝毫没有涉及这几天他所讲的“凶手可能是在这7人当中”的话。当时他一口咬定凶手是外来歹徒作案的结论,似乎也忘得一干二净。他只是对抓住真正的杀人凶手一事大吹大擂。他肯定希望,别人也把他原来的话忘到脑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