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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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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两个男生都对结球高度赞美,客套一番,小袁告别。

他说:「好好休息。」

结球答:「我巴不得跟你们走。」

「动辄吐血盈升,谁服侍你呢。」

结球无奈,这时才了解什么叫做健康最重要。

他走了。

佣人斟出白粥来。

结球没精打采地说:「谁吃这个,淡而无味。」

「我买了庆芳斋的四蔬来。」

结球意外,「呵,刚才为什麽不说?留小袁吃饭,免他上飞机挨鞋底似鲑鱼餐。」

姚医生终於露出真面目,「谁理他。」

「哎呀,刚才还谈得好好地。」结球骇笑。

「我扶你起来。」

「真没想到你那样虚伪。」

坐好了,姚伟求说,「这腐皮素卷人人称好,多吃点。」

结球总算有点胃口。

吃完之後,姚又斟一杯暖胃的普洱给她。

「我不喝这个茶,有蟑螂味。」

「我另外泡寿眉给你。」

结球点点头,忽然发起呆来。

姚出来看到,「这样呆呆的又想什么、心事,我这样努力可博到你的信任?可否将心扉打开,把积郁抒发?」

结球微笑。

过一会儿她说:「那日我险些送命,想想独身真无意思,年纪大了更加不堪设想。」

「人总会生玻」

「可是,躺着动不了,有个人嘘暖问寒,到底不同,你是医生,你知道康复凭意志力及家人支持。」

「让我做那个人。」

结球凝视他。

「结球你知我对你倾心。」

结球握住他的手。

「可以把心事告诉我吗?」

结球不知从何处开始讲,在心里准备了一会才慢慢说:「我爱上一个人,行情欠佳,大多数朋友觉得不匹配,认为他有企图,故此来往得很低调。」

「是袁吗?」姚总担心是他,「他看我时目光怨毒。」

「不不,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他已经辞世。」

「埃」

「正当我也觉得他不是我想像中那么好,打算努力将来之际,忽然又发现原来他对我完全真心。」

「更糟。」

「是,我怕余生都忘不了他。」

「唷,我出现得不是时候,但是,愈早见到你愈好,只怕永远见不到你。」

「姚,你不做医生可当诗人。」

「许多伯母都愿为我做媒,有若干女子到处叫人介绍医生,男方长相与性情均不重要,实不相瞒,有一阵子,我时时去约会。」

「有没有结果?」结球感到兴趣。

「都是些庸脂俗粉。」

结球骇笑,「一竹篙打死了一船人。」

「你不一样,结球,你不落俗套。」

结球却说:「大病一场,希望有个亲人,还有谁比子女更亲?由自身的细胞衍生。」

「你还有没结婚。」

「咄,未婚也可以拥有孩子。」

「我申请做他父亲。」

「我指领养,我心目中已有一个孩子。」

「你年纪身份都不合资格。」

「法律不外乎人情。」

「请考虑循正规结婚生子。」

「这是全餐,想吃甜品必须先喝汤,真不合理。」

姚医生不出声。

结球轻轻笑说:「庸脂俗粉也有她们的好处可是。」

医院来电召他去开工,他恋恋不舍。

「幸亏到现在才认识你,否则坐立不安、茶饭不思,更不能做功课。」

情绪这样反覆,可能真在恋爱。

「我不想去医院,我只想在这里陪你重看《金技玉叶》或是《七年之痒》。」

可是他还是走了。

也不用太认真,也许他只是厌倦了紧张的急症室工作,需要一个假期调剂。

结球立刻展开行动,找到相熟律师,嘱她进行领养手续。

李嘉琪律师上门来与她商讨细节。

「这件事不好办。」

结球笑说:「你一定有办法。」

「你拿什麽护照?」

「英籍。」

「好,也许有机会。」

「对方生母应该不会反对。」

「当事人本身呢?」

「我会征询她的意见。」

「结球,这是一个十多岁大的孩子,你不觉突兀?你俩不似母女。」

「不,我们像足母女。」

「她不久会结婚生子,你愿意那么快做岳母或是外婆?这些都需要详加考虑。」

结球点头,「我明白。」

「结球,你一向性格奇特。」这并非褒奖。

「请尽力而为。」

当天晚上,她与思讯详细谈话。

「思讯,我想正式领养你。」

思讯怔住,半晌才说:「我的祈祷得到回应了。」

「那即是说,你同意做我女儿。」

「是,是。」

给球感到安慰,「一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她们谈到生活细节:学校忽然来了许多韩籍学生,英语程度比较薄弱,但都肯用功。自由阅读课她选了哈利宝塔故事,但仍觉得《王子复仇记》中的悲情才叫她动容。天气没有转暖迹象,真希望快点到春节可往纽约见袁大哥。

她像大人般感慨预言:「袁大哥一有固定女友必定会疏远我俩。」

「那当然,时间上够不来。」

「不,女方会妒忌我们。」

「不会吧。」

「许多女人都很小器。」

结球笑,「你也是女性,你不可以那样说。」

「阿姨最大方,世上少有。」

「我?」

她都没有要小心眼的机会,异性对她都全心全意,她比较幸运。

「阿姨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下星期可以动身。」

又再谈了一会功课,才挂断电话。

从此可以正式尽心对思讯表示关心,真是好事。

袁跃飞自纽约来的电邮:「美国人蠢如驴,钝如牛,奸似狐,狠似虎。」

「哗,动物园。」

「而且,男女均臭不可当。」

「我同你脾气也不好。」

「不,是体臭。」

「有人喜欢。」忽然想起方玉意,她有这暧昧的癖好。

「夜半无人或许!但不是办公室内。」

「你彷佛不大自在。」

「你来了便知滋味。」

「当初死活要争著上路的也是你。」

「你快来,与我狼狈为奸,也许情况会有所改变。」

「我明明是忠,你少描黑我。」

「结球,大家想念你。」

「令群怎样?」

「看不清脸色,从没除下过盔甲。」

结球骇笑,改变话题,「可有逛第五街?」

「替思讯买了一件假豹纹大衣。」

「不不不,」结球叫出来,「坏品味,贻笑大方,千万别陷害她,快把衣服送给你秘书。」

他也著急,「那应该买什么?」

「买一件深蓝色羽绒。」

「多老气。」

「阿袁,对於时装,我懂得比你多,」结球不客气,「我花在衣著上的学费,多过你交租,一件衣服不会增加人的年龄,正如一瓶润肤露不会令人恢复青春,还有,一个八岁学芭蕾舞的小女孩梳髻也不会变老。」

「敬礼,阿姨。」

因为思讯,两人有说不尽的话题。

结球又问:「有无艳遇?」

「疫症流行,忍耐为佳。」

给球嗤一声笑出来。

「速速动身,慰我等寂寥。」

结球也踌躇了。

听袁跃飞口气,已经成精,擅长七十二变的他也还不习惯新环境,何况是她。

结球胆怯,病愈後忽然懦弱。

一个会跳舞懂得生活情趣的医生就在身边,她到底还想要什麽呢?

也许,就是给罗拉莱信中的意境。

他这样写:「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为著她的缘故,我努力学习法语,每日选择领带,以她品味为准,自她晶莹天真的目光中,得到赞许,是最大喜乐……」

这样思慕,叫任何女性的心灵颤抖。

第二天,姚伟求来找结球。

「这次真的要走了?」

结球不出声,伸手细细抚摸他的面孔,像是想认清他的五官。

他吻她的手心。

「我带你去跳舞。」

她穿出一件舞衣。

到地的淡灰色纱衣,疏落地钉著亮片,看真了,半透明,令人不敢逼视。

他十分惊异,「你怎麽会有一件这样的衣服?」

结球微微笑,「我也有杀手锏。」

他带她去夜总会,两人喝香槟,跳慢舞。

结球嫌细跟鞋子吃力,索性踢掉赤脚。

夜总会女歌手看到了,微微笑,唱道:「我看见你们在体育厅跳舞,你俩都踢掉了鞋子,随著节奏与怨曲的拍子,你会否教我跳非常慢的舞步……」

「她在调侃我们。」

「我爱你,结球。」

「我也是。」

他俩依偎著细语。

「足够结婚吗?」

「在这样的良辰美景,我们不谈杀风景的话题。」

「你说得对。」

原本以为可以跳到天亮,但是医院急召姚伟求医生。

姚说:「有病人大动脉破裂内出血不止。」

「快走。」

「你呢?」

「我自己叫车子。」

「我不放心。」

「别噜嗦,病人等你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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