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心里在冷笑,这群人今天愿意过来做专访,大概也只是想从她们这里听见一点内幕。
这件事,究竟是谁的错不要紧。
只要有更多、更劲爆的八卦,能够将报纸和杂志销量推上高峰,那就是好的新闻。
苏离脸上带着笑容,从包里取出那颗纽扣,按下了播放键。
中年男人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会议室里,苏离适时送上合同复印件,一人发了一份,让他们看个够,要带回报社做资料,同样悉听尊便。
正如她所设想的那样,十分钟后,会议室里弥漫起一股兴奋的氛围,仿佛鲨鱼闻见血的味道,是无法抑制的激动。
“事实的真相是怎么回事,我想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
苏离适时开口,笑意温柔,语调却是清冷。
“我们的律师已经在处理此事了,等具体结果出来后,我们会给大家寄送资料的。”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应和声,性子急躁的人已经按耐不住,拉开椅子站了起来,神色匆匆的跟她们告辞。
一旦有人开了头,其他人更是坐不住,不出五分钟,会议室里的人已经散了个精光。
“事情解决了,”苏离说,“雾宁,你不用再担心了。”
外人走后,苏离缓缓靠在椅背上,肩膀和脊背都软了下去,呈现出毫无防备的疲惫状态。
“我最近有点事,买了今天晚上的机票回去,宋潇留下来陪你,可以吗?”
周雾宁刚刚松下去的那一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
她惴惴不安的看着苏离,问:“这么急?”
“嗯,有点事,要早点回去。”
“什么事这么着急?你平时都会陪我开完第一周展览。”
第一周是最忙的,也是最意外频发的时间。
自从苏离接手她的展览,无论是什么时候,不论有多忙碌,她至少会留在展馆,等第一周展览结束再离开,哪怕是逢年过节,亦是如此。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周雾宁无所适从。
“我有点不舒服,”苏离实话实说,“我想回去休息。”
“你在上海休息也是一样,我可以陪你去医院。”
某些时候,周雾宁有一种奇怪的笨拙。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化,但她无法判断,那种变化到底来自什么地方。
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变化,只是这一次,这种变化浓烈得让她无法忽略。
是因为林川吗?还是因为苏离决定不再画画,找到了其他想做的事?
她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什么,周雾宁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种莫须有的惶恐。
需要做点什么,去阻止这种变化。
“我只是觉得有点累,”苏离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现在有点认床,在外面睡不好,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周雾宁松了一口气:“真的?那你闭幕式的时候还过来吗?”
“当然会过来了,”苏离说,“闭幕式我不过来,谁来处理这一堆事?”
周雾宁的手指在会议桌上划来划去,呈现出一种小孩子特有的天真。
“对,”她喃喃的说,“这边没有你真的不行。”
“但我也不是万能的嘛,”苏离拍了拍她的肩膀,“再不休息一下,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她很少在周雾宁面前说这样的话,周雾宁抬起了头,有点惊讶的看着她。
“最近很忙吗?”
“我一直很忙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没告诉我。”
“什么事都要告诉你,你才会知道啊?是不是朋友啊。”
苏离似真似假的抱怨了一句,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包,对她摆摆手:“我先走了,行李放在你家吧,下次再来拿。”
周雾宁怔怔的看着她,半天才回答道:“哦……好。”
苏离目不斜视的走出展馆,在门口打了车。
上了出租车后,她给宋潇发消息,顺便发过去几个文档,叮嘱宋潇后续的注意事项。
从宋潇的对话框后退出后,她看见周雾宁发过来的消息。
周雾宁没回复她关于专访的事,说的是刚刚会议室的事情。
周雾宁问她:“你最近在忙什么?”
苏离打了个哈欠,回答她:“忙着学习,为什么问这个?”
周雾宁等了很久才回复她,隔着网线,苏离都能想到,她在那几分钟里到底想过多少事。
她说:“忽然想到很久没关心你的生活了。”
车窗之外,阳光正在变得更为热烈,融化了暴雨后青草和露水的味道。
出租车拐过一个弯,驶上机场高速。
苏离等了一会儿再回复她:“你知道就好。”
她和周雾宁之间,一向不用说太多话。
只需要点到即止,周雾宁会明白她的意思。
那一盏倾斜的天平,正在缓慢的回正,隐形的丝线断裂后,另一条有形的丝线正在浮现,以更为温和的方式,将两个人重新牵扯在一起。
周雾宁问她:“你会生气吗?”
苏离说:“不会,我们是朋友啊。”
很久以前,早在周雾宁从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回来,她接手周雾宁的展览之后,她就不会再跟周雾宁生气了。
那是一种不专业的、不理性的表现,站在她的那个位置,她没有立场跟周雾宁生气。
苏离没有觉得委屈。反正,她和周雾宁之间,一直是不那么纯粹的朋友。
周雾宁的那点任性,她对周雾宁的那点纵容,只不过是在还债而已。
还的是林川离开之后,她在无数个深夜里哭到不能呼吸,而周雾宁拍着她的背,却不说一句话的那笔债。
现在,这笔债已经两清了。
出租车在机场门口停下,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航班信息,苏离拍下照片,顺手发给林川。
事实上,她没抱什么期待。
林川不知道抽什么风,上午给她发过一张日程表,是未来三个月她的研讨组会议和实验安排。
她是皱着眉头看完那张表格的,密密麻麻,排得密不透风的一张表格,几乎从早上到晚上都有各式各样的安排,比她这个同时做三份工作的人还离谱。
当时,她还问过林川,你们是怎么做到一边开会一边做实验一边还要去医院值班的?
林川回答她:“靠毅力。”
很显然,在这张需要靠毅力的表格里,她那句所谓的“不是不行”,很大概率上就是不行。
苏离很难说清楚,她将航班信息发给林川,究竟是真的有着什么期待,还是只是例行通知,明明知道她做不到,但还是要去尝试。
尝试让这个人,对她再多一点亏欠。
作者有话要说:白骑士综合症,一种无法克制拯救欲和救赎欲的精神障碍,很难说这一群人到底是谁更有毛病,不过健康的恋爱的固然重要,但是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顺:现在是有原型,但不多,据说是写得看不出原型到底是谁了(原型自己说的……
汗流浃背了,既然这样我就放飞自我,怎么爽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