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这事赖我身上啊，”苏离咬着吸管，警惕的看着她，“我可从来没对你表示过欢迎。”

红绿灯前，林川将车停在斑马线前，川流不息的车潮里，她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离。

那个笑容——熟悉又陌生、温柔又冷酷，几乎是在一瞬间，将苏离拽入了多年前的雪夜。

苏离的肩膀颤抖起来，呼吸变得缓慢。

她几乎可以猜得到，林川想要说的是什么。

夜色之中，连风也温柔。无数车流从她们身边驶过，化作一条霓虹。

“我没打算赖你身上，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林川没看她，只是直视前方，看着驾驶窗外川流不息的点点星光。

“我想说的是只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主动申请，参加远赴南方的研讨组，第一场会议结束，冒雨去不知是真是假的地址——好在苏离还不至于骗她，只是冷眼看着她，用她从未见过的神情，说着她从来没听过的话。

被打破的平衡，浮现于水面之上的裂缝，林川在察觉到的第一个瞬间，已经做出了选择。

正如她在十年前的雪夜，朝苏离伸出的那只手。

林川比谁都更清楚，如果不能以“朋友”的名义把苏离留下，那就只能用另一种方式。

更为激进、更为特殊、更为深刻的方式。

曾经她们无限接近、甚至已经触摸到了那一条线，只是因为太过年少，没能真正理解的那一种方式。

“朋友”之外，还有“爱人”，同样可以走向永恒。

车里的空气很沉默，只剩下音乐流转，那音乐已经被苏离调过了，是一些耳熟能详的情歌。

清冷的女声唱着有关月亮的歌词，林川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城市的霓虹天幕下，似乎真的有一轮黑色月亮，无声的注视着她们。

“忽然一下搞这么严肃干什么？”苏离捏着手里的汉堡纸，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我都不好意思吃饭了。”

林川趁着红绿灯瞥她一眼，一手捏着汉堡纸，一手抓着可乐，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纠结样子，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她们的高中时代，苏离倒是常常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鲜活生动，没什么防备心，有时候会让她想起兔子、或者是别的什么小动物。

总之是那种毛绒绒的小东西，没什么杀伤力。

“你继续吃，”林川拐过一个弯，在路边停下，“不用在意。”

她解开安全带，发出咔哒一声，拉开车门。

苏离从副驾驶探过头，问她：“你去哪里？”

“给你买药，”林川把车钥匙扔给她，“照你那个吃法，今晚会胃痛致死。”

“我吃什么了……”

苏离嘟囔了一句，林川已经把车门砸上，吃了她一鼻子灰。

有时候，真是挺受不了这个人的。

苏离看着她的背影，初春的夜里，林川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脊背挺直，肩线挺拔，她总是这样，宛若最为正直的树木，只朝着自己想去的方向。

自话自说，将一切隐藏在层层叠叠的言语之下，乐此不疲的跟她玩哑谜游戏。

但如果真的狠下心，去探寻、质询乃至逼问她的答案，那么……什么也不会获得。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苏离沉溺于她的哑谜游戏。

她又不是猜不出来，相反，从那些言辞之下找到的一丝真心，曾经如同饮鸩止渴的毒药一般，让她无法抗拒。

有时候她觉得诧异，林川明明是坦荡诚实、勇敢无畏的人，为什么唯独在她的面前，要藏匿起那些东西？为什么要做过了一切，但却什么都不说？

为什么要给她一种错误的印象，让她觉得……不言不语的爱，或许也算得上是一种爱？

明明是那么错误的做法、那么错误的认知、那么容易成为陷阱的行为，这个在她面前永远正确、永远以保护者的模样出现的人，为什么要犯下这样的错？

为什么不能在她走向误区的时候，及时拉住她，再一次保护她？

很阴暗的想法，将一切问题归结在林川身上，将自己的软弱和无能推给林川，认定是她没有保护自己直至最后，所以自己才会再度陷入痛苦。

有一段时间，她真的这样想过。

很多次，她打开过林川的对话框，她很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陪我一直到最后？你在天台上对我伸出手的时候，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那些消息没有发出去的原因很简单。事到如今，她没有立场再去质问。

除了自己思考、消化、实践，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直至现在，在这一轮黑色月亮之下，苏离终于不得不承认，如果将她们作为两个真正的成年人来看，她对于林川的那点恨——

根本就是不公正、不合理、不该存在的。

那种夹杂着爱意的恨，一直未曾从她的生命里消融的东西，在这一个春夜的风里，被轻轻的吹散了一点。

“在想什么？”

林川拉开车门，重新回到驾驶座上，将手里的纸袋扔给她，顺便朝她伸手。

“车钥匙给你了，都不知道开窗户，你想闷死吗？”

“首先，五分钟闷不死人，第二，别跟我这样说话。”

苏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在她准备拿走车钥匙的时候，忽然收紧五指，将她的手抓在手心。

“如果你现在火气这么大，那就下来，换我来开。”

林川的手指被她抓在手心，泛着微微的凉意。

她显然没料到苏离会突然发难，一时愣在原地，甚至忘了反应，任由苏离松开她的手，从她的手里拿走车钥匙。

副驾驶的车门开了，苏离绕过车尾，走到她的身边。

林川这才发现，苏离穿着一双高跟鞋，站在她的身边，几乎与她的视线齐平。

而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一头红发。

春夜的空气里，无声无息的浮动起丝丝缕缕暗香，那是爱马仕尼罗河花园的味道，混杂着嫩芽与果肉的香气，正在破土而出，将她笼罩其中。

昏黄的路灯下，苏离正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深红的发丝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我的女巫小姐，不知道您是不是能让一下，让我来施展一次魔法？”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始会是新的篇章了……虽然陈年旧疾没有清算完，但双方已经迫不及待开始飞箭头了，事情变成这样我也是没想到的，总之先这样吧，如果她们真的太有自己的想法要变成一个HE我也没有办法，我现在只是一个敲键盘的，已经感觉很无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