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野窝在飞机奢华的电动真皮沙发里,听着模糊传来的引擎声,注视着弦窗外飞机上升时的景色变幻。
安静中,突然奇异的响起电机的嗡嗡声,紧接着,套房中间的隔墙开始往下降。
四五秒后,分隔两间套房的墙壁降到了三十公分高度,让自己套房和贺简套房的视线失去了阻隔。
Wilson适时推开房间的门,微笑着讲解:“温先生,贺先生。这是本航班为方便一起乘坐头等舱的两位乘客提供的便捷功能,两位此刻可以很方便的沟通交流了。”
原来Wilson刚才让自己和贺简面对面坐下来,喝点红酒,耐心沟通不是随便说说的。
这飞机的奢华远超想象。
Wilson的视线在沉默的两人间游走了一圈,“两位想喝点什么呢?机舱里准备了萧鹰干红、帕图斯、罗曼尼康帝……”
贺简看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温野也没出声,气氛略显僵硬。
Wilson也不着急,耐心站在门口,大有不得到答复不罢休的气势。
安静片刻,贺简淡漠开口:“随便来吧。”
Wilson马上下结论,“那就帕图斯。”
Wilson离开后,已经连通的两间头等舱套房又安静下来。
贺简盯着电脑屏幕,却没什么看的兴趣。
用视线余光睨了隔壁人一眼。
他慢慢拆了根随身带着的棒棒糖,放在口里,这是温野大学就有的习惯,好像嘴巴里没点甜味就不习惯。
托他的福,贺简曾尝到过葡萄味,橙子味,草莓味……
温野正看着弦窗外的风景,听到隔壁的人找了个话题,“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新公司已经注册好了。”
他所说的新公司就是后续收购温莎的合并公司。
这是很正常的操作,上市公司为了避免很多法律风险,不会直接用母公司收购,都是采取注册新公司的方式进行。
贺简这句话的意思无异于在宣布,“收购正在启动中。”
这个话题当然就是温野最想聊的。
他转头看向对面的人,确认,“真的么?”
贺简轻轻扬眉,“我有必要骗你么?”
温野垂下眼睑思考,“我想知道,之后我还能参与梦春光的经营业务么?”
收购73%的股份之后,成旭将会成为温莎唯一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大股东。
“看你自己吧,毕竟你也是股东。”贺简顿了顿,又问他,“你想进新温莎么?”
温野想都不想地坚定回答:“想。”
贺简很好奇,“为什么?”
“梦春光是用我妈名字命名的。”
温野目光松怔地停在空中,轻轻叹息后,声音里染上几分萧索,“我妈虽然离开得早,但她是我外公最最珍爱的掌上明珠,也是我爸用心护了一辈子的小公主。”
这段时间,好像除了骂自己,贺简还没听他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不禁微怔,“这样么?”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剩什么值得我努力,那就是保住这个餐厅。”
梦春光。
这段时间,贺简每天要在文件里面看几百遍,但没想到这个餐厅的名字来自于温野的母亲。
更想不到,他竟然将保住这个餐厅视为世界上唯一值得努力的事。
那别的呢?
难道再没有什么值得你珍惜?
也许是觉得自己说太多了,温野侧过头看着舷窗不再说话。
天色渐渐变得幽蓝,狭窄舷窗外的景物也开始模糊不清。
头等舱里的灯光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给他过分白皙的脸颊染上了轻薄暖意,而此刻的安静又让这张漂亮的面容间流淌着一份淡淡的怅惘。
他变了,但好像并没有变得比以前更开心。
贺简突然为自己收购温莎找到了一个理由。
安静中,敲门声又响起。
Wilson带着笑容,端着盘子走进来,“温先生,贺先生。”
盘子里有一瓶红酒和两只红酒杯。
“这个红酒味道非常棒,相信两位一定能在举杯间彻底解决矛盾。”
Wilson在两只杯子里倒上红酒,正要离开,听到温野喊,“Wilson。”
“温先生,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温野看着Wilson笑笑,“要不你跟我喝一杯吧。”
“啊?”Wilson懵了。
温野昵了隔壁一眼,“我跟他应该不能在举杯间解决矛盾,只会在举杯间产生矛盾,等会在飞机上打起来了。”
打起来是Wilson没想到的,差点失去表情管理。但他还是委婉拒绝温野:“不好意思啊,温先生,我们上班时间不能饮酒。”
“那就聊聊天。”
既然是贵宾的要求,Wilson自然是有求必应,“那我给您讲讲F国的趣闻吧。”
Wilson边为他倒酒,边陪他聊天。
Wilson:“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国家靠近北极圈生物会很温和?”
温野惊讶,“难道不是么?”
“其实不是哦,F国蚊子又大又毒。”
“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Wilson继续介绍F国的生物,“虽然有蚊子,但是没有蟑螂。”
贺简沉默地坐在对面看着公司的报表,却什么也看不下去。心想,其实F国也是有蟑螂的,只是非常非常少罢了。他在F国两年,就曾见到过一次。
提到这个词,温野脸色都变了,“别,别提这种东西,天底下的生物,我最怕的就是这个。如果真有这个圣地,我以后肯定常住。”
Wilson表示诧异,“蟑螂可怕么?那么小,不是一脚就踩扁了?”
对于能淡定讲出“蟑螂”这两个字的人,温野一律视为勇士。
“我小时候有一次踩了一只那啥,结果它没死,甚至分裂出了一大堆小小的那啥,从此以后就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Wilson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两个人喝得开心,聊得更开心。两个人笑得越开心,贺简心里就越烦躁。
好似那边越热闹越衬托出他内心的孤寂。
Wilson作为长年服务头等舱的顶尖空乘,聊起天来简直不要太舒服,话题有趣,回应真诚。温野不知不觉一个人喝了整整两瓶红酒。
刚开始还好好的,很快就声音模糊,目光发飘,“W、Wilson,你知道么?我是去F国谈、谈生意的,大、大生意。”
“温先生?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