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登记,谢莺时不可能去写,毕竟她现在是“不识字”,更不会“写字”,所以只能喜儿去写。
而喜儿所言的认得几个字,自然包括沈宅的沈字。
长水街沈宅。
值守看着册子上的几个字,脑袋里在分析着这位少夫人来自松安县哪户沈家?
松安县姓沈的不少,但是稍微叫的上名号的有钱人家,只有八户,住在长水街的有三户。不过哪一户有这么年轻的少夫人,这位少夫人又有几岁的孩子,他们就不清楚了。
不过也奇怪,一般要考察书院,都是家中男人来,很少有女子来。
但今日奇怪的也不是这一点儿,他们总不好去追问人家私事。
登记之后,一位值守带着谢莺时一行人进入书院。
百川书院依着一座小山而建,山下有暗河横穿书院,细听之下,除了听见学子朗朗的读书声,还能听见潺潺流水声。泉水滋养了书院中参天古木,树影摇曳,也添了几分清幽风雅的韵致。
“夫人,这位就是我们百川书院的张山长。”
谢莺时透过帷帽看向张山长,对方约莫六十岁,衣着朴素却十分干净整洁,头发微微花白,下巴留着一抹胡须,整个人都透漏着一股读书人的儒雅之气。
值守介绍之后,自觉的退了出去,而谢莺时和张山长一番礼貌问候之后,说明了今日的来意。
“沈少夫人想请西席先生,我院的先生皆是学识渊博者,一定能让沈少夫人满意。不过不知道令郎年岁几何?可有开蒙?今日可有跟随一同前来?”
这个问题问的谢莺时有些尴尬,幸好带着帷帽,才不叫人察觉。
想来也是,正常情况下来书院请先生,谁都会想是给家里的孩子请,哪会给大人请,还是一个女子。
于是谢莺时摇头回答:“没有!”
张山长笑了:“这位夫人,你们要选师父没问题,可这师父也总要看看徒弟才是。”
对于这些夫子而言,单独外出教学赚的确实多,爱财不丢人,毕竟有句话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但是读书人也是有气节的,不是什么钱都赚。
万一这孩子性子顽劣不堪,或者品行不端,又或者愚不可及......
所以并不是他们说要谁做西席先生就行,这先生也是可以选徒弟的。
“山长误会。”谢莺时道:“我不是给家中小辈请西席先生,而是给一个大人请。”
张山长就不解了:“那具体是......”
“是给我自己请,我想读书认字。”
谢莺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张山长的怒气,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女子读书识字简直是有悖纲常。
之前的值守都以为谢莺时是给自己的孩子请,若是知道是自己学习,说不定根本不会让她进来,还会觉得谢莺时来到这里,简直是对圣人学子的羞辱。
但是破天荒的,张山长并没有生气,反倒笑的和蔼:“原来是夫人你啊,不知夫人年岁几何?可曾开蒙?”
这下子换谢莺时愣住,张山长居然不觉得女子读书天方夜谭,甚至还询问谢莺时的具体情况,这让谢莺时对这个世界再次改观。
或许她穿越的这个古代世界,和想象中不一样呢?
“您......不觉得女子读书的无稽之谈么?”
谢莺时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别说张山长,喜儿都觉得奇怪。
这究竟是想找夫子还是不想?
张山长诧异:“老夫的女儿四岁开蒙,这十三年也一直在书院读书,如今更能担任初入书院学子的夫子,老夫的妻子更是书院的监院,学识不输老夫,为何说女子读书是无稽之谈?”
听到张山长的话,谢莺时心中更加惊喜了,帷帽之下,是她喜悦的笑容。
太好了,她穿越的世界,并非那么封建古板。
“因为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我以为......”
“哈哈哈——”
张山长大笑,抬手摸了摸胡子道:“看来沈少夫人确实应该读书,这女子无才便是德,是说女子能明辨是非,是一种难得的美德。可不是说女子什么才能都没有是一种美德。不会明辨是非,那与泼妇无异,那可是会导致家宅不宁啊。”
张山长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出自真心,而不是为了金钱,所以不管学生是什么样的都收。
能遇上这样的山长,谢莺时觉得,是她之幸。
谢莺时大致回忆了一下成亲时庚帖上的时日,便说道:“学生谢莺时,年十六,未曾开蒙。还请山长推荐一位合适的夫子。”
或许——张山长的女儿就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