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用手在自己的脑袋和喉咙处比划。
白芨摇了摇头,更小声地回答他:“潜大哥就是这样的,话少但能干,而且几乎只对惊霜姐姐能多说几个字。”
虞惊霜站在池边,把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潜鱼,叹了口气,将鱼食还是递给了他;
“你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帮派里的事不好解决吗?”
潜鱼手里拿了鱼食,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点儿,边往池中撒边回答:“我出手,便不难……况且,京畿这些时节多雨,你的屋檐还没修完。”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什么东西在沙地上磨砺过,因此他总压低嗓子,小声地说话。
虞惊霜不赞同地摇头:“我的屋檐自然有人来修,你自己的帮派才重要,你又不真是我的侍卫。”
她还欲开口,想让这个总想报救命之恩的大个子不要太计较了,没想到却被潜鱼突兀的打断了:
“以后没有帮派了。”
“……你说什么?”
潜鱼抬起头,从斗笠下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小声道:
“我已辞去了帮派职务,以后就在梁皇麾下虹阁效劳,不会再离开京畿很久了。”
虹阁,多年来以解决那些官府不好出面的事件而闻名的一支暗卫队伍,隶属于军卫,却并不全部由军卫管辖。
它的主人,是大梁皇帝和国库。
虞惊霜瞪大了眼睛,她当然知道虹阁。
往大了说,这玩意儿当初成立还有她的一份馊主意,可是,潜鱼放着他自由自在的江湖不闯荡,给皇帝卖什么命?
听了这疑问,潜鱼沉默了一瞬,低眉顺眼道:“江湖不好,而且,虞娘子既然当初救了我一命,我必须要报恩……总丢下恩人不管,让你们半个月了还住在漏雨的屋檐下,这与信义相悖。”
“忘了你那什么破屋檐吧!”虞惊霜暴躁道。
她真是看不惯这些人,放着自己的日子不好好过,天天惦念什么报恩、报恩,真是脑子坏了。
她一把夺过鱼食,这下真觉得头有点疼了:“你说你,唉,当初我就不该认下你这个恩,现在还得给你们兜底……”
她嘀嘀咕咕,快步回屋里找纸笔,打算给小陛下写个条子,问问能不能把潜鱼从虹阁的新名单上划下来。
虹阁这地方,虽然说的是民间高手、能人异士自请加入,实际上,它能给参与的人许以重金和庇护,自然就设下了严苛的退出条件。
时至今日,虹阁既收留那些穷凶极恶、江湖上无处立足的高手,利用他们办事,但也牢牢地控制、约束甚至监视着他们。
每一个能退出虹阁的,不是死人、便是已经被虹阁榨干了所有,认定“再无威胁”的废人。
这个暗卫组织,可谓是非黑非白。
她当初只沾了个手,都觉得它阴邪的厉害。
就连虞惊霜都不能确定,潜鱼入了虹阁,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她念叨着进了屋内,徒留院中三人。
潜鱼看了其余两个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去墙角找出了工具,搬来了梯子,一言不吭地爬了上去,敲敲打打开始修补起屋檐。
华昆拉着白芨,嘀嘀咕咕:
“这家伙嘴这么笨,又遮着脸,应该长得也很丑,怎么被霜姐姐看上的?”
白芨小声:“惊霜姐姐好久以前救过潜大哥一命,听说是把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他活过来后,就以救命恩人的礼节对待惊霜姐姐了。”
华昆双眉倒竖:“救过他以后他就赖上了?!这么不要脸!”
白芨瞅了他一眼,心道,咱们俩不也是被虞惊霜救过一次就赖着人家吗。
华昆感觉到他的目光,愤愤道:“我和你们可不一样!”
白芨瘪了瘪嘴,忍不住反驳:“你可别得意了,虞姐姐救过的人可多了,咱们都一样!
要说特殊,还是那位特殊,他可是惊霜姐姐今生第一个救的人,咱们都是后来的。”
最后一句话白芨说得酸溜溜的,心里难受极了。
华昆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睁大眼睛问:“谁?谁特殊?”
白芨拿起刚才散落一旁的话本子,摸着封面上【饶是青梅竹马,也难敌天赐情缘】的字迹,勉强笑道:
“还能有谁,惊霜姐姐的第一个未婚夫呗,说起来,潜鱼大哥和这位还有些像呢”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不远处,潜鱼手抖了一下,手中锤子猛地没拿稳掉了下去,“哗啦——”一声,正巧砸碎了虞惊霜放在檐下的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