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志忍不住地长叹一声道:“她老人家太伟大了,可是,如今空有一身绝代武功和无数的金钱,这一个伟大的志愿,却恐怕已没法完成了。www.mengyuanshucheng.com”
王长亭正容接道:“那也不尽然,只要你养母的神志能恢复正常,则一切都好办了。”
陈继志苦笑一下道:“但愿如此。”
接着,又注目沉声问道:“表舅,以后呢?”
王长亭沉思着接道:“当时,杨夫人曾背着杨大侠,用很露骨的暗示表示过,如果你养母不介意,她希望能与你养母共同生活,也就是结为异姓姊妹,同侍杨大侠。”
陈继志注目问道:“当时,我养母怎么说?”
王长亭轻轻一叹道:“你养母还是婉拒了,不过,她也很诚恳的表示,希望杨大侠夫妇,能将这一番好意,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出来。”
陈继志讶问道:“还有什么别的方式呢?”
王长亭笑了笑道:“你养母希望杨大侠夫妇,能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过继于她,不论是男是女,她都欢迎,也都会由衷的感激……”
这下子可使陈继志呆住了。
半晌之后,才苦笑了一下道:“现在,我完全明白了。”
王长亭正容接道:“明白了就好,你,有杨大侠夫妇那名震江湖的生父母,也有陈家这显赫的身世,所以,你的身世,是极不平常,也是足以自豪的,但由于目前情况的特殊,你肩头的责任,也比谁都沉重。”
陈继志正容点首道:“我明白。”接着,又注目问道:“表舅,我还另有弟妹吗?”
“没有。”王长亭接道:“杨陈两家,都只有你这一根幼苗。”
陈继志苦笑道:“怪不得我记忆中的‘杨伯伯’和‘杨伯母’,都对我那么的好。”
王长亭笑问道:“对你的生父母,你脑子里还有印象?”
“当然还有印象,童年的记忆,是最深刻的。”陈继志轻叹着接道:“可是,自从我养母神智失常之后,两位老人家。
就再也没有来过。”接着,又“哦”了一声道:“对了,表舅,我养母神智失常的经过是怎样的,你知道吗?”
王长亭苦笑道:“我所知道的,也就是一般人所传说的,是你生父在酒中作下手脚,奸污了你养母……”
陈继志截口接问道:“表舅,你相信这传说?”
王长亭苦笑如故地说,道:“我当然不相信,但人家都是这么说,而你生父从未否认,甚至于连间接和侧面的辩白也没有。”
陈继志皱了皱眉,接道:“那是为什么?”
“这个。”王长亭接道:“还是等见到你父亲时,亲自去问他吧!”
陈继志“唔”了一声道:“我想,我爸一定是在暗中追查事实真相。”
王长亭接道:“这是无可怀疑的。而且,可以想见,你养母的疯病,与四大世家的惨案,也必然都是同一个人杰作。”
陈继志苦笑道:“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应该都是幽冥教的那位幽冥帝君所弄的鬼了?”
王长亭漫应道:“大致是不会错。”
陈继志接问道:“表舅,那位幽冥帝君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我也不曾见过。”王长亭笑了笑道:“我只听说她姓谭名逸,是当代武林十大家中的首脑人物,功力仅次于你们陈家的人物。”
陈继志接道:“四大家的惨案中,其他三家的人,都已全部罹难?”
王长亭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过,也许还有幸逃不死的人,目前不敢出面。”
陈继志注目问道:“那么,为什么偏偏对我们陈家,还留下我养母和我呢?”
王长亭轻轻一叹道:“留下你们母子,并不是对方的仁慈,你要是往深处想想,就不无蛛丝马迹可寻啦!”
陈继志苦笑道:“表舅,此刻我是心乱如麻,理不出一丝头绪来,你还是痛痛快快地说你的想法吧!”
王长亭正容接道:“此中自然是有着极为恶毒的阴谋,你想想看,留下你们母子,对别人有什么威胁吗?”
陈继志苦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王长亭笑了笑道:“说说看?”
陈继志正容接道:“贼子们留下我们母子,对他们发生不了什么威胁,但对我生父,却是一个莫大的累赘……”
王长亭截口接道:“岂仅是累赘而已,留下你们母子,对你生父而言,更是一种莫大的威胁。”
陈继志有点茫然地苦笑道:“表舅,我方寸大乱,又弄不明白啦。”
王长亭长叹一声道:“自从你养母的神智失常之后,你生父就一直是在暗中活动,而不曾公开出面过,当然,明眼人也都明白,你生父一方面在暗中追查那嫁祸他的人,一方面又在竭尽一切所能,企图将你养母的疯病医好,因为,只要你养母的神智清醒了,则一切真相都可大白于天下。”
接着,苦笑了一下道:“但对方的手段太高明了,你生父的一切努力,都变成徒劳无功,不但徒劳无功,而且发生了相反的效果……”
陈继志截口讶问道:“是什么反效果啊?”
王长亭接道:“有人说,这一切都是你生父的做作,他一面四处邀请名医,替你养母治病,一面却自己将那些名医杀死……”
陈继志忍不住截口怒叱道:“该死的王八蛋!”
王长亭苦笑道:“孩子,平心而论,这也不能怪人家会有这种想法?”
陈继志讶问道:“为什么?”
王长亭正容接道:“你想想看,你生父是何等身手,经过这多年的努力,却一无成就,又怎能怪别人会有这种想法!”
陈继志恨声说道:“那是敌人太高明啊!”
王长亭接道:“可是,人家不一定会这么想。”
陈继志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接腔,其实,他自己也曾经这么构想过的,又怎能怪别人呢!
王长亭也长叹一声道:“所以,敌人留下你们母子,让你生父永远背着一口黑锅,疲于奔命,却永远并不明真相,也永远出不了头,而他却可以为所欲为地搅他的武林霸业,只等时机成熟,再收拾你生父和你们母子,以斩草除根……”
陈继志禁不住恍然大悟地,连连点首道:“对了,表舅这一分析,真是透彻极了。”
接着,又注目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王长亭沉思着道:“目前,一切情况都在逐渐明朗中,你我二人,也没法插手,暂时,只好听候你父亲所作的安排。”
陈继志皱眉问道:“我爹究竟是怎样安排的?”
王长亭苦笑了一下道:“你爹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他的行动和安排,有时候,连他们那三剑客中的其余二位,甚至于连你的生母,也未必会知道,至于我,那就更不用说啦!”
陈继志苦笑着,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
王长亭一举酒杯,说道:“来!咱们喝酒……”
两人默然饮了几杯闷酒之后,王长亭才忽有所忆地,注目问道:“继志,你看方才那个李明远的武功怎么样?”
陈继志微微一怔道:“表舅问的是那一方面?”
王长亭接道:“我说的是那厮的武功深浅方面。”
陈继志笑了笑道:“那厮的身手,算得上是相当高明,但比起表舅你来,却还差了一二筹……”
王长亭截口苦笑道:“你错了,事实恰好相反,而是,那厮比我高明的还决不止一二筹。”
陈继志禁不住身躯一震道:“难道说,方才那厮还藏了私?”
王长亭正容点首道:“正是……”
陈继志若有所信地接道:“所以,李叔叔才在暗中通知你让那厮离去?”
王长亭占点头道:“我想,这也是原因之一。”
“那么。”陈继志接问道:“还有些什么原因呢?”
王长亭接口说道:“方才我也说过,李明远也有功力更高的人在暗中指挥着,这情形,当然瞒不过李二侠的法眼。
同时,由于目前双方,都还在暗中部署,不便正面冲突,所以,才促使双方都自动收兵。”
陈继志禁不住苦笑着。长叹一声道:“表舅,对于目前这种扑朔迷离,勾心斗角的局面,对我来说,好像刘姥姥游大观园,有点目不暇接呢!”
王长亭正容接道:“孩子,你年纪太轻,又缺乏江湖阅历,自然不易适应目前这波诡云谲的局面,稍假时日,你就会习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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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三剑客”中的老三,“迷糊酒侠”朱伯伦为首的群侠们,所租用的那艘楼船,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之下,舟行甚快,第二天午后,已掠过真口,直放江州。
由于相聚了一天多,彼此都很投缘,同时,也由于闷居船舱中显得无聊,大伙儿上下古今,天南地北,无所不炎,那位于君璧于相公,也跟大家混得很熟了。
这是一个有着半天灿烂晚霞的黄昏。
群侠们晚餐之后,大伙儿都在甲板上散步,并欣赏这黄昏时分的江天美景。
“地狱神医”张劲秋则独倚左舷,俯视浩浩江干的滔滔烛浪,默然沉思着。
于君璧也缓步踱了过来,并含笑问道:“张兄何思之深耶?”
说着也许是种巧合,目前这附近二丈之内,就只有他们这二位。
张劲秋笑了笑道:“于老弟,你看上游那艘乌篷小艇是否有点儿透着可疑?”
说着,并抬手向后面一指。
于君璧顺着张劲秋所指的地点瞧去,只见上游约莫半里之外,正有一艘乌篷小艇,飞疾地冲了下来。
他目光一扫之下,禁不住含笑反问道:“何以见得?”
张劲秋正容接口说道:“因为,一般乌篷小艇,不会有偌大的速度,眼前的这一艘,显然是有武功极高的人,在以,真力催舟,……”
于君璧已在张劲秋的身旁停下来,一面扭头向后面那艘乌篷小艇注视着,一面却是脸色微变地说道:“那……莫非是为了对付你这位神医而来的坏人?”
这一天多以来,于君璧这时约略知道了他们这一行人的来历所以才有这一问。
张劲秋点点头道:“很可能……”
于君璧惊“啊”一声道:“又接近了很多……还不赶快告诉朱大侠他们去!”
张劲秋神秘地一笑道:“这真是皇帝不急,急了太监呀!”
于君璧正容接道:“张先生,学生我可是一片好心。”
张劲秋微笑道:“这个,在下当然知道。”
于君璧接道:“知道就好,不可站在船舷边了……”
说话间,并抬手向张劲秋的左腋拉来,那情形,好像是要拉着张劲秋,一同进入船舷中去。
张劲秋仍然向后面那艘乌篷小艇打量着,似乎没听到于君璧的话,当然也根本没有离去的打算。
于君璧的右手快要接触张劲秋的左腕时,突然疾如电掣地,往上一抬,迳行点向张劲秋的前胸的“七坎”要穴,同时,左手中也突然亮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向张劲秋的前胸猛然一刺。
这变化,实在是太意外了!何况,双方距离又那么迫近。
像这情形,即使张劲秋的功力再高,也势将难逃一死。
但张劲秋的反应之快,也令人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
当于君璧双手齐施的刹那之间,张劲秋却突然之间,矮了一尺多,使得于君璧右手的一指落空,而左手中的匕首,却刚好被张劲秋的牙齿咬住。
张劲秋目前所露的这一手,实在太高明了。
高明得不但使当事人的于君璧,心头大震地,来不及有甚反应,连在不远处的朱伯伦,朱家凤父女,陡地发觉之下,也禁不住精目中异彩连闪不已。
张劲秋既然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其反击的动作,也自然是快速已极的。
只见他,一口咬住对方的匕首后,立即双手齐施地,发动反击。
由于他目前是施展炉火纯青的“缩骨神功”,使自己变得矮了一尺多,因而他双手,都是攻向对方的下盘。
但于君璧的身子,也够高明,尽管是变出意外,他还是于危机一发之间,一个倒翻,飞射丈五之外。
于君璧也算是慌不择路,他这匆促之间的一个倒射,刚好落在朱家凤的身旁。
朱家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娇笑着一掌击出,才发声招呼道:“贼子吃我一掌!”
于君璧脚步尚未站稳,却又不得不咬牙招架朱家凤的攻势。
“砰”然一声震响中,传出张劲秋的清朗笑道:“家凤退过一旁,准备接待乘乌篷小艇前来的贵客。”
朱家凤已与于君璧互拚了三掌,居然是秋色平分局面。
张劲秋话声一落,朱家凤立即闪退一旁,并娇应一声道:“好的。”
张劲秋又恢复了那本来的身裁。
他一面将于君璧截住,一面沉声接道:“家凤,那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身手奇高,可得小心一点。”
朱家凤娇笑道:“知道啦!”
张劲秋与于君璧,已拳来脚往地,互拚了七八招,暂时却分不出高下来。
于君璧且战且退,一面注目问道:“你是谁?”
张劲秋笑道:“谁不知道我是‘地狱神医’张劲秋哩!”
于君璧冷笑一声,道:“但我却断定你不是。”
张劲秋笑问道:“那么,你以为我是谁呢?”
于君璧道:“我认为你有九成就是杨天佑……”
忽然,江面上传来一声惊“咦”道:“谁是杨大侠?”
话到人到,只见一道人影,由刚刚掠过一旁的乌篷小艇腾起,射落甲板上。
出人意外的是:这位不速之客,居然也是于君璧的装束连面目也有九成近似。
这情形,使得正待向前截击的朱家凤,发出一声惊“咦”道:“怎么又有一个于君璧?”
后来的于君璧苦笑道:“朱姑娘请莫误会,在下才是货真价实的于君璧。”
朱家凤讶问道:“那么,那一个冒充你的是谁?”
于君璧目注斗场,口中却漫应道:“不知道,但必然是幽冥教下的人。”
张劲秋忽然扬声,道:“于老弟来得正好,请助我一臂之力,擒下这厮来。”
“好的。”
于君璧暴喝一声,飞身加入战圈。
那本来与张劲秋打成平手的假于君璧,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之下,立即被迫而落了下风。
于君璧冷笑一声道:“我要瞧瞧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假于君璧也冷冷笑道:“凭你们两个,要想逼出我的来历来还差了一大截。”
张劲秋笑道:“朋友,也许你说对了,但我不能不提醒你,我还有一位身手不弱的贤侄女和朱三侠,必要时,可以招呼他们前来帮忙。”
假于君璧呵呵一笑道:“纵然将你们三剑客一齐叫来,我也不怕。”
话声未落,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他脸上那张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已到了于君璧的手中。
这位假于君璧,赫然就是幽冥教中的那位监军牛铭。
也许是于君璧于揭下对方的人皮面具时,太过匆促一些,使得牛铭的右脸上也现出一道被指甲抓出血痕。
这情形,使得朱伯伦殊感意外地,笑道:“原来是你这位监军大人。”
于君璧却淡然一笑道:“很抱歉!我这揭狗皮的技术,还不够熟练,使得监军大人的尊脸上,留下一道血糟来……”
牛铭脸色一连数变之后,忽然双掌齐扬地,向于君璧击去。
于君璧一面挥掌硬架,一面朗声大笑道:“想开溜,我助你一掌之力。”
“砰”然巨震声中,牛铭已借双方掌力接实的反震之力,凌空一个倒翻,落入滚滚烛流之中。
朱伯伦向着于君璧拈须微笑道:“老弟台才真是一位不露相的高人。”
于君璧讪然一笑道:“朱三侠请莫见笑……”
朱伯伦正容说道:“巫山十二峰中,一路上我承暗中鼎助朱某还不曾道谢。”
于君璧截口谦笑道:“些许微劳,不足挂齿,朱三侠请莫再提起了。”
朱家凤插口娇笑道:“从现在起,我不叫你于相公应该改口称于大侠才对!”
于君璧连忙截口,道:“不!诸位还是叫我于相公比较受用一点。”
“那么,”朱家凤道:“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对了,于相公,方才,你明知那厮要开溜,却如何不设法拦截,反而助他一掌之力?”
于君璧轻笑了一下道:“凭我们目前的力量,要留下他当然是可以办得到,只是,牛铭不过是一个替人卖命的人,留下他来,对我们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使敌人提高警觉增加我们自己的麻烦和困难。”
朱家凤“哦”了一声道:“于相公是怎样发现有人冒充你的?”
于君璧笑道:“这个就得由宜昌码头上说起才行了,说来,那也真是一种巧合。”
一直在沉思着的张劲秋,插口笑道:“于老弟,这儿非待客之所,请入舱内待茶,再作详谈,可好?”
于君璧连忙道:“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的。”
一顿话锋,才回到方才的话题道:“当诸位离开宜昌之后,我一个人偶然到码头上去闲逛,不料有人劈头就‘咦’了一声:‘于相公,您怎么又回来了?’”
“诸位请想想看,这话会给我怎样的启示呢?”
朱家凤娇笑道:“于是,你就联想到有人冒充你阁下,而急忙赶了下来?”
于君璧点首,说道:“不错,不过,当时我虽然想到有人冒充过我,却还想不出人家冒充我的目的何在,当我将那位问我的人仔细盘问一番之后,才感到事态的严重,而兼程赶了来。”
朱伯伦苦笑道:“这老弟这一份热情,我真不知要怎样感谢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