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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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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靖一看来招,心中大惊,他慌忙使出“伏虎拳”中第四招“黑虎探爪”,想挡住来势。

那知对方巧妙地跃起两尺,原式不变的,便将他这招“黑虎探爪”破去,他来不及变招,就已中拳倒地。

华山剑客王靖满嘴鲜血向外汨汨地流出,但他仍然挣扎著问道:“你这招……是‘虎……啸……山……林’?”他见到云龙一现点了点头,方才眼睛一闭,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原来云龙一现使出的这招“虎啸山林”﹂,正是华山镇山绝艺“伏虎拳”中的一招,但被他上移两尺,便奥妙地增加了很大的威力,而将本是破解这招“虎啸山林”的“黑虎探爪”反给破去了。

所以华山剑客王靖将死之际,仍不能瞑目,非要问清了,方始闭目而亡。

云龙一现此时眼中煞光毕露,双袖一挥,腾空飞起四丈多高,身在空中,四肢一张,扑向无影行空诸葛明,神威凛凛,有若天神临凡。

无影行空顿见一阵凌厉的风声,巳先他而至,忙一提真气,跃开三丈外地上,双掌一交,仰首凝视空中。

那知云龙一现身形在空中一顿,然後四肢一缩一弹,又美妙地转了个弯,扑向诸葛明。

诸葛明一见大惊道:“你可是昆仑弟子,这是云龙大八式呀!”

云龙一现长啸一声,在诸葛明头上盘旋了两匝,便张开了四肢,罩向诸葛明。

诸葛明只见眼前无数掌影、腿影,指向自己全身每一个穴道。

他连忙身形一矮,将长剑拔出,飞快地刺出一剑。剑尖抖颤著,幻化出无数个光影,抵住罩下的云龙一现。

云龙一现在空中,见到他脸色突地庄重起来,长剑仅一挥,顿觉眼前一花,尽是白闪闪的剑光,已将诸葛明的身子给裹住了。

他喝道:“好!”

登时只见他身于一转一折,已飘了开去,离开诸葛明五步之遥,凝视著诸葛明。

此时人群中,突有人惊呼道:“这是崆峒伏魔剑法!”

云龙一现一听之下,想起了在中条山,群雄围攻巧手追魂的往事。

他彷佛看到了父亲吃力的闪躲著敌人出击,脸上尽是鲜血,身上尽是伤痕……而那些人中有著崆峒派的在内,当然一定有使出伏魔剑法……

他长吟一声,眼中已现湿润——

低下了头,他默默的祈祷一下,便拔出了长剑,一个飞身跃到诸葛明面前,长剑斜出一招,抖出一片光影,罩住对方“天突”、“承浆”、“晴明”三大穴。

他这撤剑、飞身、出招,可是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无影行空见来招有如电掣,飞快的便刺到自己面门要穴,连忙长剑一引将来招封住,剑尖斜点,已招呼到对方手臂之“曲池”穴上。

云龙一现身子一晃,长剑收回,走偏锋犀利的剌出一剑,一缕剑光直奔对方右胁。

他默祷道:“爸,我一定要用你的‘追魂十二巧打’来把‘伏魔剑法’给破掉。”

无影行空一竖长剑,飞快地一封,便又将对方来招封住……

他们这一交上手,转瞬已十招过去。

云龙一现剑走偏锋,仗著他的轻功,满场游走,迅捷出招,而又很快地收招。

而诸葛明则是大开大合,貌相庄严端正,但是因他本性不正,心术太差,故无以驾驭此等纯正大方之剑招,使出时,总会被云龙一现给逼得回剑自保—─此时云龙一现怒吼一声,身子滑近,飞快地长剑伸出,刷!刷!刷的连环三招,剌向诸葛明。

他剑上贯注了真力,刺出之时,划开了空气,发出“嗤嗤”之声,而且剑上光芒伸缩不定……

诸葛明将手中长剑,使出一招“道高魔消”,剑光排出两层剑幕,紧紧砸住自己。

但是由云龙一现剑上涌出的如山剑气,却使他身形抵挡不住,只听“噗!”“噗!”

“噗!”三声内力相撞之声,诸葛明已退出了四尺之外。

此时,只见云龙一现跃起二丈,长剑急削,一连使出“魂飞魄散”、“魄落九渊”、“魅影幢幢”等三大招,每招三式,一共九式,有如狂风扫落叶似的,一片漫天剑影罩向诸葛明。

诸葛明神智方定,便见眼前一片剑光,大惊之下,他只得又使比那招“道高魔消”来,把自己一个身子,藏在密密剑幕之内。

云龙一现使到第三连环招“魅影幢幢”时,他大喝一声道:“撒剑!”

应声里,一溜白光飞上半空,远远的掉落在三丈之外。

诸葛明一怔之下,急忙一掠身子,跃起空中—─正当此时一声有如闷雷似的大喝从堡後传来,一个灰色人影掣电样的飞驰而来。

诸葛明一见喜道:“师叔祖快……”

他的话犹未说完,已被一把长剑当胸剌穿,在空中惨嗥一声,便急速的坠落在地上,仰天摔倒著,那把长剑整支剌穿他的胸背,鲜血汨汨流出……

原来云龙一现在他跃起时,便反身一招“无常倒头”,将长剑脱手抛去,挟著悠悠风声,直奔诸葛明。

而诸葛明却因见到那飞奔而来的人,心中一阵欣喜,以致耳目失灵,待他觉出风声时,便已来不及,被长剑透体而过,叫都未叫一声,便死去了。

群雄大惊,立即纷纷跃到诸葛明尸体旁,俊郎君更哭倒在地,惨呼道:“爸爸……”

此时那飞驰而来的灰色人影,早就看到诸葛明被飞剑剌穿,他大叫一声,有如裂帛,自七八丈之外,仅一个起落,便跃到云龙一现头顶。

他双掌一合,一个身子挟著有如山崩的猛厉气劲下压。

云龙一现飞剑方出,见诸葛明倒地後,他的思绪便好像暂时停顿了,因为他毕竟是用了他父亲的生前绝技,来打败了崆峒镇山的绝艺“伏魔剑法”,所以他怔在那里,似是在告慰亡父之灵,又似是得意於自己绝艺。

这个时候,他根木没有觉察到周围的其他各人,但当风声压体时,他本能地惊觉过来了。

他抬头一看,只见缤纷的掌影,挟著如山的气劲已将压到。

急忙中,他双腿一蹲,右臂一抡一击,五指合并,以臂作剑,斜斜的向上一指。

只见那如山的气劲,纷纷的滑开向两边,打在地上,扬起一片飞沙走石,挟著一大声的巨响。

那跃在空中之人,似是大受惊恐,他急忙飘身六尺之外,对著云龙一现嗫嗫道:“你可是中原神君费前辈之徒?”

原来云龙一现刚才使出的那招“剑定中原”,乃百年前中原神君费千云的绝招之一,能够破解万斤的掌力。

这中原神君较落星天魔还大几岁,当年他威震华夏,名扬四海,超越各大宗派之上,独树一帜。

要知那时各大宗派之奇功秘笈还未完全散失,声威正在如日当空,而中原神君竟能够有如此的声名,自有其独到之处。

他以一套具有无上威力的剑法,闯得个中原神君的赫赫威名。

但是在落星天魔上少林前的数年里,他突然消声敛影,自此江湖上不复见到他,连他的那套无名剑法,也都失传了。

灰衣人为崆峒派硕果独存的长老,当年他参与围剿落星天魔,被欧啸天将左腿斩断,自此他即自号“残悟子”。

其後他返回崆峒潜修本门绝艺,数十年未曾下山一步。此次他到飞龙堡来玩玩,因他好静,故诸葛明将他远远的安置在堡後一间傍山的静室居住。

是以他直至刚才听到堡丁的通知,方连忙赶来,恰巧见到云龙一现使出这招“剑定中原”,识得乃是中原神君之绝招,大惊之下连忙追问。

云龙一现在急忙中使出这招“剑定中原”之势,乃“追魂十二巧打”剑诀中,另外所附的一招,他自己也不知其来源何自。

故而被来人一问,他不由莫明其妙地反问道:“什麽中原神君?你少噜嗦!”

他见来人是个五短身材,满头银白色的乱发,五官挤在一堆,脸色又是焦黄一片,甚是丑恶,身穿著灰色大褂,身形略向左倾,再往下一看,来人左腿竟是晃荡荡的,只有一根钢棒,露出裤脚之外。

此时来人听云龙一现如此说,他气得哇哇乱叫,吼道:“好啊!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今天我残梧子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心头……”

他话未说完,突见俊郎君手拿长剑,飞扑向云龙一现,叫道:“还命来!”声音惨厉之极。

周围群雄也都纷纷抽出兵器,蜂涌而上,围攻云龙一现。顿时刀光剑影,叉飞铲舞,无数的兵器尽往云龙一现身上招呼。

云龙一现灰眉一轩,仰天一声长啸,啸声中,他一转身子,双掌一推,在无数掌剑影下,挟著一股狂飚,向前撞去,那股气劲,随著飞快转动的身子,向四方八面激荡而去,撞向那些围上前来的群雄。

残梧子一见俊郎君带愤扑上,心知不妙,连忙大喝一声道:“住手!”

同时一顿脚,正想上前拦止,那知身形尚未跃起,即已听到一声霹雳巨响,爆起场中。

巨响声中,只见数十条人影纷纷朝後跌了开去,惨叫之声连续不绝地震荡著空气。

这是多麽惨酷的一个场面呀!那些人有的折了臂,有的断了腿,有的已经死去,有的还在奄奄一息地呻吟著,只有一个人昂然地站在那儿,他——云龙一现。

残梧子见到地上的鲜血,几乎汇成小河流。他暴喝一声道:“小子,你好残忍!”

声音甫落,身形已一跃而上,同时双掌一扬,便向云龙一现劈去。

云龙一现此时眼中精光顿敛,他飘身丈外,躲开残梧子这一招,说道:“你不要迫我再出手,你不要迫我——”显然他心里很是内疚……

残梧子一招落空,不由分说,一点右足,斜飞起两丈,扑到云龙一现面前。

云龙一现耳听堡里哭叫之声阵阵传来,他叹了一声,灰眉皱起,右手一提袍角,双足一顿,飞身跃出六丈开外,将残梧子抛在後面。

接著几个起落,他已飞身出堡,那些飞射而来的长箭,在他背後无力地坠落去……

苍穹布满密密的乌云,将仅有的几颗残星,也都掩住了,好像那些小精灵不忍见凡间这些惨事……

堡外的河水还是静静的流著,潺潺的流水声,没有丝毫变动。

但在堡里,那些尸体,映著高挂的彩灯,显得极端的不协调,简直是一大讽剌……

哭声夹杂著远处夜枭的几声啸叫,使黑夜更显得凄惨了………

※※※

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阳光热烘烘的投射在大地的每个角落。

在伊川县城,一个店号叫福源的客栈里,靠著东面的一间客房,太阳也钻进了窗户,洒在床上……

床上一个人蜷曲在白色的被窝里,这时大概热得忍受不住,只见被里的人,尽在翻来翻去,间或传出阵阵的哼声叹气,也许他还没有睡好……

但是,我告诉你,我的猜测是错了……

你没有听见他在喃喃的说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唉!还有什麽值得追忆的,爱的花朵已经枯萎……我只留下了满腔的仇恨……”

啊!原来他是失恋了——至少,他自己认为是已经被他所爱的人抛弃了。

你认为他可怜吗?是不是值得你的怜悯?但我告诉你,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你没听见他翻过身後又说道:“……回顾前尘如梦……那些往事对我就好像是阴暗的天空里,偶现的一丝彩云,它本来就是空幻,那麽就让它归於空幻吧!”

“在我前面的道路,是那样地坎坷不平。我尚有那麽多的责任未了,我必须忘掉这场梦,我必须像轻雾被微风吹开一样,把它从我的记忆里吹开,让我的心版上重新归於空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被子重重的一摔,摔在床尾,好像是想把一切忧烦给摔开似的。

他一面穿衣,一面忖道:“现在距离与丐帮帮主的约会,还有十几天,我不若上洛阳去,观赏一下那里的风光,也许能够使心情舒畅舒畅,让这场梦的影子,在我脑中褪去……”

但是,他真能够忘记他初恋的情人吗?真能够使她的影子,从他脑中褪去吗?

我想说:“如果你能够把你初恋的情人,完全忘记的话,那麽他也能够。”

而我不愿说:“他一定可以忘掉她,同样的,你也可以忘掉你的初恋的情人。”

现在,我们不要多废话,且慢慢的看下去吧!

他摸了摸脸,忖道:“这两天来,我一直都躺在床上,连什麽都懒得动,易容药也都忘记洗掉,脸上怪不得难过得很。”

所以他掏出了几个五颜六色的瓶子来,从里面找出个白色的瓶子,抹出一些药膏,在脸上擦了几下,就著脸盆里的冷水,洗起脸来。

待他抬起头来,已又变成一个剑眉星目,朱唇胆鼻,风度翩翩的少年书生了,真个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

他将那件青色长袍摺好,放在衣囊里,又把一切东西收拾好,便呼唤著店小二。

应声而入的正是那个叫快嘴吕二的店伙,他方一进门,还没有看李剑铭,便说道:“相公,您可是要牛肉泡镆镆,外加二两高梁,一盘炒……”他抬头看见李剑铭已经整好衣冠,手提行囊时,方始急忙将话刹住,但已冲口而出地,说了这麽多的话了。

他此时觉得自己失言,不好意思地乾笑了笑,对李剑铭打个拱道:“相公,您可是要走了?”这次真是难得之至,他只说了这麽一句话。

李剑铭扳著脸道:“你看我这样子可是要走了?快替我把马备好,我马上出去结账去。”

快嘴吕二咧著嘴,尴尬的笑了笑,连连道:“是!是!我就去……”

他出了门,嘟起嘴,喃喃道:“你这几天都是牛肉泡镆镆,外加二两酒,一个炒腰花……谁晓得你现在要走……”他低声埋怨著而去。

李剑铭随後提起行囊走出了房门,结好账後,走到客栈门口,便见到怏嘴吕二,哈著腰的对他说道:“相公,你请上马。”

李剑铭见他那付样子,他一笑,便待上马—─快嘴吕二迎上来讨好道:“相公,您的行囊好大,不方便吧,待小的替您拿著,您好上马。”

李剑铭笑道:“你拿得动?”

快嘴吕二闻言拍拍胸膛道:“相公您拿得动的东西,小的不会拿不动的,小的替您提上马。”说著,他伸手来接。

李剑铭见此人如此滑稽,他存心要著吕二出丑,所以便将行囊交给他。

快嘴吕二伸手一接,那知他原以为只要轻轻一提便提起的行囊,此时到了他的手上,便满不是那么回事。

他一接之下,登时双手一沉,那个行囊便“澎”的一声,摔在地上了。

束口的绳子一松,从里面滚出了大堆金元宝,金叶子来……

快嘴吕二一见,瞪大了两眼,张开了阔嘴巴,口水硬是往外流,他心里惊道:“乖乖,我的祖奶奶,这么多的金子,我长到现在还没有看见过——”

此时李剑铭叱道:“还不赶快检起来,站在这儿发呆干什么?”

怏嘴吕二一听,连忙用他那抖动的手,将地上那些金子,一一检起放回行囊里,他眼睛往里一瞟,见到里面满满的都是黄澄澄的金子,他舌头伸了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此时有些路人围了上来,个个都露出了贪馋的目光,但他们一见李剑铭气势雍容,风度高责,好像是官宦之人,是以都不敢打坏主意。

李剑铭冷眼旁观,只见人群中,两个劲装大汉,鼠目骨碌碌的乱转,显然不怀好意,他心中冷笑道:“只要你想打我的主意,哼!那你就不要活命了。”

这时吕二已经把金子统统拾起放回行囊里,笑著对李剑铭说道:“相公,您的行囊好重……”

李剑铭摇摇手示意吕二不要再说下去,他从囊中掏出一小块,足足有三两重的金子交给吕二道:“你拿去买酒喝吧!”

快嘴吕二登时把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他结舌的说道:“相公,这……这是……赏……

给……小的……”

李剑铭上了马,笑著点点头道:“是给你的,你尽管花用吧。”说罢;他驰马走了。

快嘴吕二“噗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澎”!“澎”!“澎”!的叩了三个响头。

待他抬起头来,额头已尽是土灰,一个大包包也高高鼓起,他咧著嘴,自言自语道:

“前两天我请袁半仙算命时,他说我旬日之内,必发大财,啊哟我的妈,他算的真灵,才两天就应验了。”他抓着金子放在嘴边,连连亲吻,一见人靠近来,忙把它放在怀里,飞快地溜进店里。

且说李剑铭一拉缰绳,纵马直出北门,一路跑来,只见山色已渐成苍黄,田里的麦穗,也结得满满的一片金黄。

他忖道:“秋天又将来到了—─”

於是以往的秋天的情景,又泛上了他的脑际,在他的记忆里,最愉快的一个秋天,该是和慧琴姐一同渡过的。

在金龙堡後的山谷里,植有许多枫树,一到秋天,漫山遍野的红叶,有如火样的,燃起了他的心里爱的火焰,自此他开始有了笑容,有了希望,也有了一连串金色灿烂的梦。

他记得他们在枫林谷里追逐嬉戏,或者摘下两片又红又大的丹叶,他默默的把一片交给她,同时他也把他自己的心一并交给她,而她更是含笑温柔地接了过去,深情地盯了他一眼,那眼里所包含的感情,使他的眼睛都湿润了—─那是喜悦的泪,那是感动的泪……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但这是悲哀的眼泪,因为他的心已经碎了。

马缓缓地前进著,踏著平稳的步子,马蹄有规律的敲在地上,蹄声也规律的响起,有如催眠似的,将他的思绪又带回到那个灿烂的秋天里——

他记得有时躺在山坡上,望着那蓝天悠悠的白云,望著那远远的山顶……

然後—─

他们同时回头彼此深深的注视著对方,接著一声银铃似的巧笑,像长著翅膀的白鹄,飞向山谷里……

他那时轻声吟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时他在马上摇摇头说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唉!我又怎麽啦!说著不要想到她,不要想到以前那些往事,但仅这麽一会儿,便又忘了,我以後绝不再想她!”他发誓道。

他抬起头看著这条官道,竟无半点行人的踪影,只有偶而一阵风吹来,扬起一片黄灰……

他将视线移注向这条弯曲的官道尽头,又是凄凉,又是振奋的吟道:“……单骑走遍天涯路,落星追魂天下寒……”

正当此时,一声急骤的银铃笑声,自他耳边响起,马蹄声里,带起一片灰尘,扑向他身上,他皱了皱眉,扬目一看─—

只见一个红色的影子,骑在黑马上,飞快的驰去,他隐约可听到那马上的人笑道:“书呆子……”声音悦耳动听。

但他却恨恨的说道:“呸!女人!”

他用袖子拍拍身上的灰尘,两腿轻轻一夹,白马便洒开四蹄向前奔去。

蓦地——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已见两骑快马从他身旁飞驰而过,马上两个劲装大汉,回头对著他嘿嘿一声冷笑……

他心中忖道:“果然这些有眼无珠的小子来了,哼!”

於是他控著白马,也加快了速度向前驰去。

仅一会儿,他便进了一个小镇甸。

此时,日影已渐移正中,他缓缓的骑著马,在这不算宽的街道上行着,他两目溜览了一下两旁的店铺。

微微的清风,送来了一阵肉酒香味,直扑入他的鼻端,登时五腑六脏都不舒服起来,他忖道:“这两天我尽是以酒浇愁,也没吃过什么好的饭菜了,我还是到馆子里好好的吃一顿—─”他揉了揉肚子,这样的想著。

於是他便循著这股香气的来处走去——

仅转了一个弯便看见了一个酒帘子高挂在柱子上晃来晃去,楼上一块金字的大招牌,上写著“太白酒楼”。

他到了酒楼前,见栏杆上已经系了几匹马,其中有那匹在官道所见的黑马。

他踌躇了一下道:“我还是进去吧!怕她怎的,我倒要看看这女人有什么花样,反正不理她就是了。”於是他坦然的下了马。

店小二一看是一个高贵的公子,他忙不迭地哈著腰堆著笑道:“公子,您请进,我们楼上有雅座,包您满意—─”

因为那时读书人都讲究的是琴棋书剑,所以差不多每个读书相公都带著一支长剑,以示文武双全之意。

李剑铭风度高贵,举止雍容,端的是个浊世的隹公子,虽然他胁下也挂了支长剑,但文雅的样子,总像个读书人,是以伙计这样称呼他。

李剑铭点了点头,跟著店小二走上楼去。

一听到楼梯声,便有些人溜眼往这边瞧瞧,但他们登时怔在那里,心中惊呼道:“这公子好一表人才,真个是貌赛潘安,容盖宋玉,真个不知那家大闺女有福了……”

此时酒楼上一片静寂,酒保对李剑铭道:“相公,您请这边来—─”

李剑铭闻声走到那边桌子前,坐好之後,方一抬头,忽地看见两道锐利的眼光瞟了过来。

四目一接,他立即就看清楚那个少女的蛮横了。

只见那少女眉如春黛,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巧笑间露出那犹如编贝的玉齿,更美的还是面颊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笑靥真个比花更美。

他的视线略一下移,便见到那少女细细的柳腰,和小巧的蛮靴,他急忙收回视线,忖道:“这女人美是美,但全身一片红,看来火辣辣的……”

他旋即哑然失笑忖道:“管人家美不美?反正我不愿再陷入这种陷阱里。”

於是他嘴角上浮现出一个傲然的表情,看都不再看那女人一眼,便自点起菜来。

少女一见他这付傲然的样子,气得蛾眉倒竖,小蛮靴重重的顿了一下,头也掉了过去,那黑色的如云秀发,一抛一摔,抛到她肩上,她狠狠的一掠,头发又回到背後。

李剑铭假装没有看见,他打量了这酒楼的雅座一下,只见这儿皆是紫檀木的桌椅,朱红的栏干,雕花的明窗,楼座四角还摆著翠绿的盆景,真个雅致异常。

这时酒保已将他所叫的酒菜拿上来,替他一一摆在桌上,一面笑著说:“公子,您尝尝我们这太白老店的酒菜,包管不比京都的差。我们这太白老店开了二百多年,远近无人不知我们这太白酒楼是当年李太白在这儿喝过酒的……”他胡诌乱扯的说著。

李剑铭一听,愕然道:“慢著!你说这酒楼开了二百多年了,那青莲居士仙去距离现在最少有四百多年了,怎麽会在你这儿喝过酒呢?”

他这话一出,那些酒客一听都禁不住大笑起来,有的还笑得把吃在嘴里的酒菜都喷出来了。

那个少女也是用手绢儿掩住了嘴,嗤嗤地笑个不停,她看见众人看她,忙又眼睛一瞪,蛾眉竖起,凶霸霸的一拍桌子,登时吓得那些食客赶快回过头去。

而那酒保一觉失言,早就一溜烟的下楼去了。

李剑铭端起酒喝了一口,又挟了一筷子菜,忖道:“这儿的酒菜到也确实不错。”

他自顾自的用着酒菜,但他觉察到有两道眼光瞄了过来。

他对那目光根本不加理会,只慢慢的自己用餐。

正当此时,楼下一阵喧嚷,夹著马嘶声,传了上来。

李剑铭一听,正是他的白马嘶叫之声,连忙放下筷子,赶下楼去。

只见刚才在路上见到的那两个劲装大汉,正在拉著他那匹白马,要动手搜他的行囊。

地上躺著两个店伙,好像被殴伤,正在哼哼的叫痛,爬都爬不起来。

旁边围住许多人,但都眼睁睁看著,不敢上前制止。

李剑铭此时装作惶惶恐恐的样子奔了上去,对大汉说道:“光天化日之下,汝等竟敢行劫,难道没有王法的吗?你们速速给我住手,否则交官严辨,那时就悔之晚矣!”他酸气冲天的,说了这一大篇话。

那大汉一听,狞笑道:“王法?老子眼里这个就是王法。”他提起了明晃晃的钢刀恐吓著道:“小子你乖乖的把金子献出来,我九头鸟还可饶你一条小命,否则哼………像这麽一刀两断……”

李剑铭心里道:“我看你这简直是老虎头上拍苍蝇,阎王嘴上拔胡子,你只敢动我一下,不叫你横尸在地,那我也不叫落星追魂了。”

他心中虽这样想,但他嘴上却说道:“你真的不怕王法?那我也不怕你的钢刀。”

他说著,走到那另一个正在解行囊的大汉身旁,叫道:“你跟我住手!”

这个大汉回头一看,见是李剑铭,他单刀猛的一劈吼道:“你要找死啊!”

众人眼见明晃晃的单刀已快劈到这个年青相公头上了,都禁不住惊叫了一声。

有些还闭上了眼睛,不忍见这么一个俊俏的公子,横尸倒地的惨状。

那知这时—─

那大汉狂嗥一声,抛下单刀,抱住头在地上打滚,他眼中插著一根竹筷,鲜血一滴滴的流出,脸上顿成一片红色了。

众人愕然地瞧着他,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九头鸟一楞,即一晃单刀便往李剑铭身上劈去—─

此时只听一声喝叱,从楼上飞下一朵红云。

接著“呛啷”一声,九头鸟手上那柄钢刀,已经摔落在地上。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满身红装的俏佳人,已站在场中。

只见她红唇上翘,倒竖峨眉,两手叉在腰上,秀眼瞪著九头鸟道:“好大胆的贼子,在你姑奶奶面前,还敢猖狂,你不要狗命了。”

九头鸟大吼一声,扑了上来,一招“毒蛇出洞”,右拳直往少女当胸捣去。

少女脸上一红,叱道:“狂徒!找死。”

她身子轻轻一转,便已转到九头鸟背後,莲足一抬,九头鸟一个身子应脚直飞出丈外。

“叭哒”一声,跌了个黄狗吃屎,伏在地上,两个大门牙都断了,牙血滴在泥灰上……

他爬了起来,知道这少女不是好惹的,连忙扶起另一个大汉,狠狠的对少女道:“有种的,报上名来。”

少女冷笑道:“你还想报仇不成?告诉你,我罗刹仙子就冲著你这句话,让你活著回去,看你後台多硬。”

说到这儿,她叱道:“还不走,要把命留在这里!”

九头鸟一听,吓得连忙爬上马背,疾驰而去。

这自称罗刹仙子的少女,一见许多人还围住了自己,她娇喝道:“有什麽好看的,还不快走开。”

众人已见过她的厉害,闻叱忙不迭地散了开去。

李剑铭瞧都不瞧她一眼,便走了开去,想要付账不吃了。

那知他才走了一步,便听罗刹仙子嗔道:“喂!你怎么就走了呢?”

他回过头来,装出然大悟的样子,向她拱手谢道:“多谢姑娘救命大恩,小生在此有礼了……”

她见到他这股酸样子,回嗔作喜道:“这才是么!”

於是她也学著他拱著手道:“公子多礼了。”

李剑铭未加搭讪,便走到柜台上,拿了一块银子,交给帐房,说道:“连那位姑娘的也一并算上。”

他想了想又拿出一块银子道:“这个你拿去作那两个受伤店夥的医药宝罢!”

帐房脸上堆著笑道:“公子您大客气了,他们受的那麽点伤算什麽,何况也用不了这么多—─”

李剑铭挥挥手道:“叫你收下就收下,少噜嗦。”

帐房忙千谢万谢的收了下来,他轻声对李剑铭说道:“相公,刚才那两人我认得,他们是金龙堡,这儿分堡里的头目,相公您此去可要小心点儿……”

李剑铭方要作答,但那罗刹仙子已站在他後面道:“谁叫你跟我付账?难道我付不起?”

李剑铭道:“区区小意思,姑娘何须在意—─”

罗刹仙子道:“你若跟我付账,那我就不管你这一程去,是死是活,被强盗怎麽抢。”

李剑铭愕然想道:“我又没有叫你与我同行,谁要你保护……好,既然你不要我付,那我就乐得不付。”

於是他对账房道:“既然这位姑娘自己付账,那麽刚才的钱就赏结伙计们喝酒吧!”

说罢他理也不理罗刹仙子,自个儿骑了马便走了。

留下小姑娘在柜台旁,她看著李剑铭的背影,杏目圆睁,气呼呼的顿了顿脚。

她恨恨的说道:“酸小子,你不理姑娘,姑娘非要你理不成?啐!”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忖道:“我行走江湖快两年了,从没有看见过这样俊美,而又豪放的男人,如果他会武该多好……”

想到这里,她又啐了一口忖道:“姑娘家怎麽好意思想到那里去……”一抹红晕已悄悄的爬上她的脸颊。

她一抛银子,像一阵风似的,已跃上马背。

纤手一挥马鞭,“啪”的一声,马受惊放开四蹄,跑出了街道,把路上行人都吓得飞快地躲开。

一路上她疾驰而去,脸上酒窝常常显现出来,有时她无端的一挥马鞭,在空中抽起一声脆响……

显然她的心里是蛮甜蜜的,你不见她这时自言自语道:“他的样子好温柔文雅!但又有些刚强,就看他不怕强盗的举动,便知道他的性格了,而且他又是那样英俊,真是打着灯笼,也没法去找,我不能放过他……”

正当此时,她听见前面一阵马嘶,她急急催著马飞快驰去,她忖道:“糟糕!不好了,那些贼子竟又把他围住了。”

马有如风样的飞驰著。不会儿便看到了一大群人围著一骑白马,在那里指手划脚的。

她心里一急,从背上拔出长剑,待马一奔近,便飞跃而下,叱道:“好贼子,竟敢拦路打劫。”

她有如飞将军从天而降,那些马受惊,登时人立而起,退後了几步。

她站在李剑铭的马前,横著长剑道:“你们这些杀不尽的贼子,真不要命了。”

一个马上大汉听後大怒道:“你这丫头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让老子来教训教训你。”

说著他便要跃下马来。

这时一个中年胖子,连忙制止他,拱了拱手对姑娘道:“姑娘,请问芳驾大名?”

罗刹仙子道:“姑娘我刘雪红,行走江湖这麽久,还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拦路行劫的,你们识相点,趁早走。”她凶霸霸的说著。

那胖子脸上堆笑道:“原来姑娘就是罗刹仙子,久闻大名,慧觉大师可好?”

罗刹仙子怔道:“你认得我师父?你是谁?”

胖子笑道:“在下怎敢说认识慧觉大师?只不过在下堡主认识。哦!在下贱号赤练蛇,系金龙堡伊川分堡总管。”

罗刹仙子道:“你们堡里前天不是被什麽云龙一现去闹了一场,怎麽你现在还在这里拦著人呢?”

赤练蛇道:“老堡主已经逝世,现在少堡主下令,注意可疑人物经过,所以……”

罗刹仙子一看李剑铭坐在白马上,好像满不在意,又好像是吓呆了,她看著胖子忖道:

“反正他不认得师父,我怎能让他谋财害命……”

於是,她一扬蛾眉道:“见你的鬼!你不是看到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有什么可疑不可疑,我不管,你们要动他一下,先要问过我。”

胖子一怔道:“姑娘,你跟他又有什麽关系?”

罗刹仙子叱道:“你管我跟他有什麽关系,不行就不行。”

这时一个大汉,怒叱一声,提起单刀,便往她头上劈去,刀风飕飕,刀影闪闪。

姑娘横剑一挡,顺著来势,一抹一削,剑光一道直奔对方胁下,快迅如电。

那大汉方觉不妙,剑风已至胁下,他急忙向後一让。

只听“嗤拉”一声,衣服已被割破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汨汨流出,直痛得那大汉呱呱乱叫。

罗刹仙子得意的看了马上李剑铭一眼,那知见他只是扳著脸,一点赞许之容都没有。她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赤练蛇见到手下受伤,他狞笑一声,跃下马来,从腰间抽出一根黑溜溜的软鞭,说道:

“姑娘既然如此作为,那麽在下领教你的高招。”

罗刹仙子扬了扬长剑道:“少废话,我先出招了。”说著,她一领剑诀,长剑斜斜一削,剑走轻灵,一溜青光直奔赤练蛇右胁下“华机穴”,快如掣电殒星。

赤练蛇右腿後撤,软鞭一卷一抛,直往对方右臂缠去。

罗刹仙子这时一收长剑,身形飞快一转,转到赤练蛇背後,一招“阴阳交替”,直刺赤练蛇背後“命门穴”。

赤练蛇软鞭一搭,便倒回头,他身子一侧,说道:“好狠的丫头!”说声中,他一抛右臂,长鞭灵活的卷到罗刹仙子肩部。

罗利仙子此时连施“阴阳剑法”,剑气千条,刷刷连声,招招都狠辣的向对方刺至。

而赤练蛇也施出“灵蛇鞭法”来,一条长鞭,缠、带、黏、撤,守中带攻,与罗刹仙子战个不分上下。

转眼数招过去─—

罗刹仙子正要施出峨嵋镇山绝艺“少清剑法”来。

蓦地……

一声有如霹雳的暴喝,自马上白衣书生的口中喝出——

那宛如有形的声音,震得在场诸人耳鼓发痛,那些马竟被惊得嘶叫起来。

白衣儒生一喝之後,双目含煞的看了他们一眼,他仰天一声长笑……

笑声持续不断,那些马上的大汉此时只觉头痛欲裂,纷纷抱住了脑袋。

罗刹仙子睁大了眼睛,看著他,心中一阵惊疑和着羞惭。

笑声激荡著空气,反复震动著……

仅一会儿—─

那些大汉已经倒在地上,脸上汗珠滴滴下流,脸色已经变成惨黄,而罗刹仙子却坐在地上,施出上乘内功心法,运功护住心脉。

声音渐高渐尖……有如直上九霄云外……

蓦地一声最高的尖声後,一切都静止了……

这些作恶的歹徒也都经脉震断而死,连那赤练蛇也不例外,但那些马却毫无异态。

李剑铭看了地上打坐的罗刹仙子一眼,他驰动著白色马,向著洛阳奔去……

留下了一地的尸首……——

孤剑生扫描,lionkingocr,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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