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符皱眉道:“可北魏主拓拔焘分兵五路深入大漠,柔然摄入威势远遁漠北,短期内不会再南下,北魏无后顾之忧,来年必定图谋关中,我朝仅靠荆襄巴蜀的财赋与兵源,一力应对关中战局,又要防备江东大敌,还是太过艰难!”
“陛下言外之意,莫非是要打回建康?可北伐已然开局,再调头东向可能顾此失彼,导致陇西反复啊!”郭叔融说着,扳着手指头细算,又道:“中府准备不足,水师新造之车轮舰按算尚不足三十之数,加上楼船十五艘,八槽舰三十余艘,很难与建康水师正面决战。”
刘义符苦笑道:“文渊先生所言,朕何尝不知,可北魏不会给我们时间,建康君臣一经缓和矛盾,亦会再次举兵,我们绝不能陷入两面作战,不如趁北魏还没调整好战略,来年开春反攻建康,以战养战,汲取兵力钱粮供给陇西军镇。”
“陛下欲调整大略,还是应征询一下毛司马、吉休文等人的意见,待回荆州再议吧!”郭叔融双眉皱成一团,竟没有了往日的果决,一时显得心事重重。
刘义符眼望对岸城南码头,安泰带着一群官员送行还没回城,侍卫们渐渐已渡河完毕,转而低喝一声:“起行!”
三千余侍从随之赶着驮马队携带行李,簇拥着王驾登上河岸码头,将取道散关南下汉中。至于中府各军回师,这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关西各郡在后秦、胡夏治下多年,除了城池基本还在,可田地荒芜,人口流失严重,收复后一两年内难以恢复统治基础。
从散关南下,沿途道路多有翻修,有梁州兵每隔一日路程便择地建立一座兵站,以转运军需途中补给驻停,此时驻兵人数已经减少,每站不过一两百人,战后这些兵站将改建为驿站,战时仍为补治线。
陈仓到汉中六百余里,到的时候已是腊月中,天气更加寒冷,索邈已早已回州治了,这天黄昏闻讯与刺史庞山民、太守黄湛、武都王杨玄等人乘车出迎,君臣礼毕,由大西门入城。
州治南郑还有很多侨族居住,听说王驾回师,人们携老带幼拥挤在西大街两侧夹道相迎,一睹天颜,发出阵阵嘈杂的欢呼。侍卫们骑着马在前列队而行,刘义符换乘了车驾,见此也不免心中感动,探头出车窗向侨民们挥手致意。
来年开春他们就要回迁祖籍故居之地,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挥手大喊,有人一脸愁容,好不容易到汉中安家落户,又要抛弃别业迁回去,这花费可不小。好在梁、益二州已颁布政令,给予一定的钱粮补贴,并派州兵护送以鼓励侨民回迁,大多数人还是很积极响应的。
侨民回迁,相应的土断之策就可以彻底作废,侨郡则早在去年就开始撤置了,不过那空余出来的田地,三年之内还属于所迁民户,之后则逐步分配给有军功的将士,而北面秦陇新复之地,田地不要太多,不够还可以大规模垦荒。
再到汉王宫前,刘义符下车立于高耸的朱红门阙下举目一望,很有些恍如隔梦之感,在一众官员和侍卫们随侍下直往后殿,当然要先听取一下荆州中府政事,除了重要的奏章发往了前线,还有不少积压的都没批复,回荆州的路上都没什么空闲。
郭叔融、杜令琛与索邈、庞山民、黄湛、姜显、杨玄等三四十名官员左右落座,此时天色微暗,行宫内光线并不好,众人都较为随意,百里徽光已先调来一群厨妇在后宫忙碌,准备晚上设一堂庆功宴,先派一些侍女小竖上殿点燃灯烛,给众人一一奉上茶点。
事务积存比较多,大家都没什么心情享用,索邈先起身出列道:“现今汉中仅剩十五万石粮,只够十万军民吃用三个月,仍驻在紫阳坪的毛司马言称,襄阳后方已无粮食可调,形势有点严峻啊。”
刘义符伸手虚抬道:“这些事情待回荆州再想办法,反正不是很急,眼下以稳定新复之地为主,二州可还有官员能调派?”
“陛下须知,年初撤州并郡,益州分散成都人口增置了六郡,梁州大体上维持现状,每郡加设了丞、尉、监,州加设州牧府、都督府,这都需要充实僚属,之前战时还是征调了数百小吏组织人手运粮,属吏一时难派上大用。”
郭叔融道:“这些属吏可视家世、政绩择优辟用,再将中高级官员顶替出一批调往秦陇各郡,荆州中府也还缺官员,州郡主官可调一些,也没有太多人选,索州牧还要多多劳心啊。”
刘义符寻思片刻道:“如此看来,还需要调几名熟悉秦陇各地风土人情的大员,前往处理州郡庶政,亦可再征用一些豪族子弟充为属官,以尽快让郡县恢复运转,不能完全依靠后方调粮。另外,荆州中府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黄淇于是出列,满脸喜色回道:“因前方战事未停,中府并无重大举措,维持现状,不过臣要恭喜陛下,冬月中时,沈贵妃先涎下一小公主,仅半月后,皇后涎下一皇子,从此国家后继有人,真乃大喜事呀。”
“哦?真是太好了!”刘义符一怔,有些发懵,随之疑惑道:“冬月中……为何到现在才报?”
“臣估算陛下也该回了,自做主张暂行压下,战后之事比较繁琐,以免陛下分心,此事具体细节,陛下询问百里修华即可。”
刘义符笑着连连点头,一时脑里都有点晕晕乎乎,恨不得快点回荆州,又想着子女出生该取名了,不过这可以让宗室重臣来取。
数日后陆续有小队军士南归,不过他们到了汉中还要休整,待集结成建制再南下,刘义符没有久等,先与郭叔融等官员回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