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就那么一左一右的,一前一后的,小东西忙得很,都有些手忙脚乱了。到后来小东西终于累了,不高兴了,不再理会玉秀了。玉秀在心里说,来,再来,到妈妈的这边来。玉秀一点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说话,吓了自己一大跳。真的是脱口而出,居然称自己妈妈了。玉秀愣在那里,玉秀是叫自己妈妈了。玉秀本来就是妈妈了。玉秀的心里突然柔了,肩头无力地松了下去,陷入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漩涡。玉秀差不多都快瘫下去了。心里想,玉秀,你也是做妈妈的人了,都有了自己的骨肉了。这么一想玉秀的心口呼啦一下收紧了,碎了。玉秀无法面对自己,没有能力面对自己。玉秀在床沿上呆了好半天,突然从床上拿起布带子,绕在了肚子上,拚了命地往里勒。往死里勒。玉秀在心里对肚子说,你再动!我叫你再动!都是你!我勒死你!
恨是恨,但爱终究是爱。都是血肉相连的。玉秀时而想着自己,时而想着孩子,时而幸福,时而揪心,弄到后来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幸福还是揪心了。没了主张了。依照玉秀原先的意思,打算开开心心地等到新年,反正新年的时光也不算太长了。等过了年,心一横,一切都拉倒了。可是玉秀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再拖了,好像也有点拖不下去了。玉秀实在是累了,都快把自己熬尽了,耗尽了。有些度日如年了。既然拖不下去了,那就不拖了吧。还是早一点了断了省事。吃过晚饭,玉秀做完了所有的家务,还哼了几句淮剧,陪玉米说了一会儿话,静静地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了。玉秀开始给自己梳头。辫子扎得特别地牢,不要风一吹,浪一打,都散了,在波浪里面疯疯癫癫的,那就不好了。玉秀料理好头发,把所有的工资用布包好了,掖在枕头底下,好让玉米替她准备几件像样的衣裳。放下钥匙,灭了灯。玉秀一个人来到了粮食收购站的水泥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