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你这段时间消失到哪里去了啊?”cici终于放开了我,像个螃蟹一样立在我眼前,眼神里充满了关切,还有,好奇。
看着她的样子,我总觉着心里发慌。大家都很安静地看着我们,包括晓芮。
我只是很低调地说了句:“不是生病了吗?”对班主任的谎言,怎么都得善始善终啊!
结果cici的脸上却浮现出神秘的笑来,她古怪兮兮地看着我,然后凑近了我的耳朵:“别瞒着我了,是约会去了吧?”
“说什么呢!”我一把推开了她,佯装生气,径直坐回了座位。我知道,如果再不采取点“措施”,估计真得没完没了下去了。
还好,我这样的态度终于让cici有了点迟疑。她犹豫地挪回了自己的座位,一个人嘟嘟囔囔着,没有再跟我说话。
可过了一会,她又从后座探头过来,实在不甘心地追问:“米朵,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绝对不告诉其他人……”
不等我做出反应,晓芮已经转过身去对她说道:“米朵生病的时候你不去看她,现在这样子瞎猜可不太好!”
可能没料到晓芮这时候会说话,cici终于语塞,怏怏地缩回了头。
我给晓芮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虽然她给我的微笑仍然显得不冷不热,可这时候她能帮我站出来说话,我的心里真的很开心。
我想,不久之后,我们一定就能恢复到像以前一样,一样亲密。
(7)
这一天的平静实在是得来不易,为了让大家,特别是cici消停下去,我采取了冷面到底的策略。看着当事人生气的样子,一旁的人怎么都不会再轻易来引起事端。
事实证明,这招很管用。
可好不容易坚持摆了一天臭脸,下午放学,当陆航出现在明耀门口时,我所伪装的一切立刻土崩瓦解。
他走过来,一手搂着我一手搂住晓芮,根本不顾大家的惊呼,表情严肃,目空一切。我的脑子立马炸掉,可也在那同时,我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那骄傲让我感觉,其实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况,陆航这样子,真的是酷毙了!
那一刻,我的嘴弯成了上翘的月牙,套用一个很俗的句子——站在陆航的身边,我心中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希望我的语文老师能原谅我把如此崇高的一句话用在这里。
那晚我跟着陆航和晓芮回了他们的家。陆航拒绝让阿文开车送我们。骨子里,陆航还是有些执著的固执和坚持。
“妖……”一边吃饭,陆航一边张嘴叫我,可意识到晓芮在一边,他没有把“妖妖”两个字说出口,“米朵,从今天开始,我和晓芮就是你的补习老师。在学校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晓芮,放学了来我家一起吃饭,然后我给你补习!”
我呆呆地看着陆航,原来在医院里每天给我加课还没有过瘾。看来这下我得准备做长期抗战了。
但是很快,我还是特别高兴地点了点头。考学很重要,这将决定我将来能不能和陆航永远在一起;而补习也很重要,至少我能名正言顺地每晚都见到陆航……
一旁的晓芮默不作声,继续吃饭,我窃窃地乐了起来。
至于我那日进斗金、远在天边的父母,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现在的我也是顾不上了。
但是,后来的日子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美好。作为我的补习老师,陆航可真严厉得不是一般二般,甚至几乎击破了我对爱情的所有浪漫幻想。可是我也很清楚,要留在国内,我就必须努力。能不能和陆航考进同一所大学,就看我补习的成效如何了。
于是,我也不敢再马虎。我每天老老实实温习课本,不去想其他。渐渐地,我从一个暗自叛逆的小孩变得积极向上起来。
这不仅让周围的人们觉得奇怪,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对于大家的好奇,原本我还是有些担心,但事实证明,人类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其实只会保持很短的一段时间。以至于不过一个月时间,哪怕我和晓芮、陆航每天一起进进出出,大家也觉得那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现在的我,既不像妖妖那么孤僻,也不像米朵那么乖戾。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而且似乎,这正轨比以往的还要正。
期末考的时候,我的成绩一下进了班级前三。班主任看着我的成绩单,激动得眼镜在鼻梁上一颤一颤的,就差眼珠子没掉下来。
这感觉让我觉得棒极了,比当妖妖或者米朵的时候,更过瘾。
(8)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我忽然感觉未来充满了希望。
然而我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平和只是大戏开场前的序曲,真正的剧目其实还没有正式开始上演。
寒假才刚开始两天,陆航和晓芮都忙着打工去了,我好不容易偷来清闲,手机却忽然响了。
我没想到,电话那端竟然是仿佛已经人间蒸发了的丁诺。
“米朵,我的签证办好了,明天就要出发去法国了。作为妹妹,你是不是应该为我举办个送别晚宴什么的啊?”
丁诺的语气很轻快,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可我一点都没想到他还待在这个城市里。我以为从那天后,他就自己回到了上海。
我并没有回答丁诺的问题,反而说了一句听起来有些不着边际的话:“哥哥,你还在?”
“说什么呀,我一直都在啊!这边公司事情多啊,你不知道我忙得……”电话那边的丁诺似乎在眉飞色舞,可我怎么都觉得这话里有强颜欢笑的味道。这味道让我有些难过,也没去细听他说了些什么。
“唉,米朵,你在听吗?”待丁诺再叫我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
“嗯嗯!”我急忙在电话这边点头,也不管对方看得到看不到。
“那我的送别会靠你了!这边我没有朋友,你把陆航、晓芮还有谁,统统都叫上吧!”
丁诺说得稀松平常,好像和陆航、晓芮都是很好的朋友似的,我却愣在这边:“哥哥,你说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吧,我要先飞北京。”
没有想到,离别如此活生生地摆在了面前,我的脑子有点发懵。说实话,这段日子我都把丁诺完全抛到脑后了,甚至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已经在法国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可是没有想到,原来丁诺仍然还在我的身边,和我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
内心的愧疚、不安、难受在那么一瞬间都升腾了起来,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顾起和丁诺在一起的时光,点点滴滴,都让我想落泪。
“哥哥,你不要离开。”
我多想说出这句话,可却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和丁诺的最后一次见面,可我决定了一定要过好这一晚。
于是我轻轻笑了起来,对着听筒欢快地说:“哥哥,交给我,你放心吧!”
“说好了啊,晚上我们在‘星光’见!”
丁诺挂断了电话,我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发着呆,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9)
谢谢陆航,虽然他和晓芮都要打工,没有时间,但是他却完全没有阻止我。
也谢谢美拉,在我不知道能找谁的时候,她竟然欣然答应参加这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的送别会。她说,如果需要的话,她还能带上两个小姐妹,保证场子里能热闹起来。
“好啊好啊!”我自然忙不迭地答应。
现在让我再面对丁诺,热闹的确要比安静好出太多太多。
晚上,我在星光大门口等美拉,丁诺在包房等我们。
虽然已经是大冬天,但我远远就看见三个身姿曼妙的女孩扭着朝我走过来了。
我立马认出走在中间的那个就是美拉。她穿着一件银灿灿的薄毛衣,下面套着一条短到极致的裙子,蹬着一双白漆皮的高跟长靴。近了,才看到她的脸上还画了一个带有几分妖媚的妆。说实话,这身装扮确实很适合她的气质——美丽又妖娆。
而她身边的两个所谓“小妹”,打扮也是如出一辙。三人走在一起,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星光”的门童应该算是见惯大场面和大美女的了,可见到她们,还是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我迎了上去:“美拉,今天可多谢你了!”
美拉的样子很兴奋,走过来便挽住了我的胳膊。她身边的两个小妹虽然故作平静,可看得出来,她们也很激动。
我微微笑了笑,其实这并不奇怪。
“星光”演歌场,虽说听着像一般的卡拉ok,实际却是有钱人挥金的地方。听说这里有着全市最奢侈的装修和最貌美如花的陪酒女郎。不仅仅是美拉,其实我一直也只是听说,虽然一直向往。
(10)
“哥哥,我来了,不仅我来了,还带了三个美女哟!”我推开了包房的门,故意一惊一乍。
坐在里面的丁诺马上站了起来,笑脸盈盈地看着我们,就像每一次我推开家门,他都会笑脸盈盈忽然出现一样。
我顿了顿,竟然有点走神,可当丁诺走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很快恢复了神志。
“哥哥,给你介绍,这是美拉,是我的朋友,这两个是她的朋友!”
美拉伸出了她纤细柔软的手,这动作优雅得让从小接受礼仪培训的我都感到汗颜。
丁诺也很有礼貌地轻轻握了握美拉的手:“认识你们很高兴!”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却一直看着我。这动作让我有点懊恼,可悄悄地,我发现那懊恼中还是有些自豪。
人就是这样吧,无论怎样,都自私地希望永远有人能无畏地爱着自己。
我不敢再看丁诺,于是喧宾夺主地招呼大家坐下,然后便开始点菜点酒,并撺掇美拉点歌。差一点,我就想点个陪酒女郎。
事实证明一切,美拉和她带来的两个小姐妹果然都是厉害角色,她们轮番点唱,载歌载舞,很快整个包房就沸腾了。丁诺也不闲着,和她们划拳拼酒很是热络。我捧着一杯橙汁坐在一旁,很庆幸自己邀请了美拉,要不然面对着即将要离开的丁诺,我一定还是会忍不住哭出来。现在多好,我们只是笑,不停地笑。
只是现在眼前的一切我感觉特别虚幻——好像所有的闹腾都是假象,事实上我们都特别孤单。
想着想着,我猛喝下大口的橙汁,却差点把自己呛出眼泪来。
正在唱歌的美拉可不依了,她手里拎着小瓶装的喜力蹿到了我面前,非要让我加入拼酒的战局。
“米朵,这可是你不好了,一人喝橙汁都能呛着!这不给你哥哥送别吗?你可得自罚,别到时候怪我们不给你酒喝!”
我小时候偷偷喝过老爸酒柜的洋酒,可只是那么一小口,我已经可以在床上昏睡一天。这故事在我家里已经都沦为笑谈,所以长大了他们也从不强迫我喝酒。这件事丁诺也很清楚,所以每次出去吃饭都会给我事先点好橙汁。
可今天听着美拉这么说,我忽然也很想喝一杯,于是接过美拉递过来的喜力,仰头就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一瓶酒喝了下去,直到丁诺过来夺走了瓶子,我才感觉到啤酒原来是那么那么涩。
虽然音乐仍然像惊雷一样顾自响着,四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我,大家一句话也没说。我感觉丁诺的眼里交织着愤怒和心疼。
“哈哈哈……”没想到美拉却忽然笑了起来。她把丁诺手里的空瓶子抓了过去,又走过来搂住了我,一边笑一边说:“丁诺是吧?看看你妹妹,她已经长大了!而你,完全可以放心离开了!”
显然,美拉只是无心想调节气氛的一句话却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丁诺。他看着我若有所思,然后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
“是呀,米朵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
这句话折回来又击中了我的命门,可我再不能说出其他的话来。
(11)
就在这时,美拉忽然开始犯恶心,刚才她们的确已经喝了不少酒,加上还在一旁蹦蹦跳跳唱着歌,酒劲来得很是凶猛。
两个女孩扶着她去了卫生间,房间里于是只剩下了我和丁诺。
我实在不希望出现我和丁诺面面相觑的场面,于是作出了一个决定。
“哥哥,我唱首歌送给你吧!”
丁诺看着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睛灿灿的。
我刻意躲过了那个眼神,转身便点了一首《姐姐妹妹站起来》,随着音乐在小台子上蹦达起来。虽然是一通乱吼,可这首歌真的承载了我对丁诺未来的祝福。看着丁诺听得那么认真,我一边努力唱着跳着,一边命令自己——米朵,你今天打死也不能哭!
可事实证明,我的确不胜酒力,什么叫借酒助兴啊,很快我手舞足蹈的幅度就超出了自己的可控范围。那首歌我仿佛唱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丁诺的样子也在台下变得渐渐模糊起来。
丁诺,你离开以后还会做我的哥哥吗?你离开以后会找到你自己的幸福吗?
我的心里涌成了海,可还在拼命笑着,迷迷糊糊地,丁诺仿佛走向了我。他扶着我的身子,语气很是焦急:“米朵,你怎么了?”
我笑着拼命摇头,可等歌唱完了,音乐停了,我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哥哥,我想躺躺……”我一边说一边想走回沙发区休息下,可脚下一个踉跄,我便跌到了丁诺的怀里。
一阵眩晕后,丁诺已经把我抱回了沙发上,还把我的橙汁送到了嘴边,可是我推开了丁诺的手。
玻璃杯在地毯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却没有摔碎,只是空气里顿时弥漫了鲜榨橙汁的清新气味。那气味竟然让我瞬间想起了童年,还有和丁诺在一起度过的时光。可是现在,我就要失去这个哥哥了,而且这个失去,可能就是永远!
顾不上刚刚给自己下的死命令,我终于肆无忌惮地哭闹起来。
如果我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失去?
(12)
也就在那一瞬,我感觉我的嘴唇被丁诺一下吻住了。
从小到大丁诺熟悉的气味在我的嘴唇上开始散布,虽然我无法控制我的行为,可我的神志还是那么清醒。
“哥哥,我要去洗手间!”
我推开丁诺站了起来,虽然有些站不稳,可我还是很毅然地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我忽然的动作显然让丁诺有些无所适从。他有些窘迫地扶着我,可我还是坚持要自己去。
最终,我自己扶着墙往洗手间走去。虽然脑袋晕得厉害,但我知道丁诺一直默默跟在我的身后。
穿过走廊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陪酒女郎。她们真好看,而且里面有个女孩还长得有些像晓芮。我就那么扶着墙看着她们,傻乎乎地笑了起来。要是晓芮能好好打扮一下,一定比那个女孩子更好看。我想,我是想念晓芮了,这样开心的场合,没有她怎么可以?
而那晚的结果是包括美拉的三个女孩以及我都倒下了,丁诺在“星光”开了个大包房让我们睡觉,服务员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等我醒来,我发现我和美拉搂在一起,手里握着我的手机。手机屏幕上,短消息的标志一闪一闪,晃得我的脑子继续发晕。
朵朵,虽然不甘心,但是我知道我永远都只能是你的哥哥了。如果陆航对你不好,我会帮你撑腰;如果你想起了我,我在巴黎等你。
我紧紧握着手机,没想到,醉酒后脑袋会钻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