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哪个女孩?”
“刘伯,我暂时不会谈到感情问题。”
“我觉得王子晴很优秀,你说是不是,她稳重成熟,其余的女孩,太花梢了。”
大文只是陪笑。
刘伯取到现金支票,子晴特地陪他到银行,兑换英镑存了起来,又替他研究乡下房产价格。
子晴那样投入诚待同事,哪里像个卧底。
刘伯荣休去了。
没想到不到一年,大文已经看到人生荣枯。
人事部一张字条下来,陈大文荣升邮递室主管。同事们看他是否会得脸色突变,作威作福,大文却十分沉实,同平日一模一样,替迟到的同事打工卡,推着邮车上楼,一成不变,比往日沉默,因为刘伯走了,他少了个伴。
失去一个人,才知道他可贵,大文不自觉还以为刘伯在一旁搁着腿喝咖啡,蓦然回头,才发现人去椅空,十分怅茫。
接着王子晴也忽然离职。
这叫什么?莫非就是天变之前的风满楼。
外界对英龙按揭做生意手法已颇有微言,谣言满天飞,可是英龙却向顾客再三保证,投资款项可随时撤走,并且利息上不会有任何损失。
那一天伍曼谷找到陈大文,“王小姐忽然辞工,为什么?”
大文表示他不知道。
“听说你们是好朋友。”
“王小姐在人事部工作,她十分照顾同事。”
伍曼谷想一想,觉得有一些疑点,可是又找不到蜘丝马迹,他说:“其时外头仍然不好找工作。”
大文又惯例陪笑。
曼谷感喟:“你现在不好玩了。”
大文冒名其妙,他曾经好玩过吗?
“从前你对我多好。”
大文吃惊,从来没有这样的事,这些女孩子对他来说,全属神仙姐姐,高不可攀。
他还年轻,欠乏经验,不知道这是女孩子的娇嗔,是一种辞色,不喜欢他,还真的不会那样做。
“大文,到我们部门来工作吧,你天生善长人际关系,一定得心应手,下个月就开始?”
“我刚接手邮递部,想做点事。”
“那么,再给你一个月。”
曼谷会是那另个一个卧底,不大可能。
那另外一个警方人员,行动比王子晴隐蔽得多,道行更高,所以至今尚留守岗位。
那天晚上,大文早睡,食物在胃里尚未消化,他未能沉睡,做起梦来.
他看见王子晴向他走来,大文,她叫他,子晴穿着深蓝色军装,英姿飒爽,好看到极点.
大文伸手过去,握住子晴的手,子晴把脸趋过来,轻吻他的脸颊,大文象是轻微触电一般,十分陶醉.
可是子晴随即说:大文,你到我这里来上班吧.
大文不服气,为什么要我转工?
因为大文,我不想人家知道,男友是个信差.
大文不悦,辩说:我以为二十一世纪阶级观念已不存在.
子晴笑答:这真是信差才会说的话,大文,只要有人,就有阶级;人人都含蓄地,阴私地歧视比他们不幸、贫穷、生有缺陷的人,把那些人推挤到社会最低之处,什么都分山上山下,楼上楼下,头等二等,大文,你醒醒,看清楚。”
“子晴,我以为你会两样。”
“你太抬举我了。”
大文惊醒,原来是个大雨天。
雨天交通挤,大文决定早些出门,他披上黄色塑胶雨衣,穿上防雨鞋,到达公司,八点还缺五分。
一会,女同事就会纷纷赶到。七彩缤纷的雨衣雨伞,夹杂着笑声怨声,挤满大堂。
梦境历历在目,大文有点惆怅,他送报纸到图书室。
刚把十多份日报夹好,忽然又听到哭泣声,叫大文毛骨悚然。
肯定自那通风孔传来,大文忍无可忍,不顾一切走到卫生间门口,刚好碰见曼谷。他马上说:“请进去看看谁在里边哭泣。”
曼谷像是十分了解他为人,点点头,推门进去。
她很快出来,对大文说:“我们到饭堂去喝杯咖啡。”
大文追问:“是什么人哭泣?”
曼谷感喟:“女子总与眼泪有不可分割关系,一位女同事,对镜理妆,发觉鬓角早生白发,一时感触,故此饮泣。”
大文啼笑皆非,“嘎,就为着几根白发?吓坏人,动辄流泪,真是弱者。”
“还有一位同事,因与男朋友吵架,忍不住痛哭。”
大文真没想到卫生间会成为泪室。
他问:“为什么躲在厕所哭?”
轮到曼谷没好气,“依你说呢,在什么地方痛哭更为适当?在大堂抑或经理室?”
大文识趣噤声。
“你不是女子,你哪里会明白。”
半晌,大文轻轻说:“工作时间到了。”
曼谷临走丢下一句:“傻小子。”
大文仍不明白女生为何因白发哭泣,她们天生擅长伤春悲秋,不够积极,凡事以泪水解决。
白发罢了,要不染黑,要不自然,哭有什么用,完全于事无补,徒伤精神。
还有,男朋友罢了,要不结婚,要不分手,眼泪又泡不出缘分,不如自重自爱。
曼谷说得对,他不会明白,不过,女性普遍那么愚蠢,真得多迁就她们才对。
他如常工作,推着邮车逐层楼送信。
有人自会计部追出来:“阿文,可有我的信?”
大文停步,“你是?”
“方冰之,我在等一封加拿大安省滑铁卢大学来信。”
大文点点头,“你等大学入学信?”
那女孩忽然脸红,“是私人信。淡蓝色信封,请留意一下,一收到,马上叫我来拿,我的分机号码是七零八六。”
“我记住了。”
那方小姐回到座位去,转身之时,双眼通红。
她在等男朋友的信,那人大约在九月到滑铁卢大学读书,不到三个月,已经疏于写信。
说也是,写信多麻烦:信纸信封邮票地址,还得跑到邮筒前去寄出,要多大的爱心才会促使一个人去寄一封信,当然是电邮电讯方便。
他人忙事忙,事过境迁,已忘却旧人在痴等他的回音。
第二天中午,那个叫方冰之的年轻女子悄悄到邮递室来。
“阿文,有无我的信?”
阿文劝说:“也许,他改用电邮了。”
冰之垂头,“没有,他音讯全无。”
“我会替你留意。”
他翻遍邮件,都没有方冰之的信。
一连三日,那女孩都来问大文要信,大文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