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热量是如此有存在感,若果不是能看到窗外有落雪,伊洛里都快忘记城堡外正处于寒冷的冬季。
罪恶的奢侈——伊洛里无由来想起报纸上批评那些为富不仁的富商时用的词。
伊洛里:“这个房间很好,没什么地方是需要调整的,我很满意。”
海伍德点了点头,却还站着不走。
海伍德:“明天先试课,先梳理好两位少爷欠缺的知识点,再对症下药,针对性地出习题与讲解。”
“有一点十分重要,亨特教授,希望你能做到谨言慎行,规范自身行为,虽然少爷们尚且年幼,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对待他们,他们继承了卡斯德伊优秀的血统,日后将会成为辅佐君王、支撑帝国的卓越存在。”
“如果,”锐利的眼神如同老鹰一样盯着伊洛里,“如果让我发现你教唆他们学坏,或者对他们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情,请相信,你将会面临最严厉的惩罚——远非单纯地进监狱。”
“那么,晚好。”说完,海伍德傲慢地行了一个礼,根本不在意伊洛里会对此有什么反应,转身离开了。
这算不上警告的警告令伊洛里哭笑不得。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性格严肃的舅舅教养,两个外甥还会不认真学习。
家中的老管家如此溺爱骄纵,可不得培养出以捉弄老师为乐的“小恶魔”吗。
不过不管是公爵的轻慢,抑或者是管家的警告,伊洛里都不放在心上。
他打开皮箱,把里面的物件都一一拿出来,摆放整齐。
伊洛里来得匆忙,几乎没有怎么收拾就搭上了最早的那一班火车,因此箱子里除却几件冬装,就全是用惯的文具与教材。
他坐到书桌前,一边一点点捋着记忆,回想着自己从大门一路走过的地方,一边用铅笔在纸上画出粗略的城堡地图,再标出比较可疑的、可以藏匿一个少女却不会引起他人注意的地方。
这就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首先得确定索菲娅在城堡内的位置,然后再设法营救。
随着地图细节被不断完善,外边的雪也下得愈来愈大,落到地上发出沙沙声,像有鸟儿扑翅飞过。
必须要睡觉了,否则明天将没有足够的精力授课。
伊洛里将完成了一部分的手绘地图仔细卷起来,藏入他带来的一本足有一英寸厚的《帝国文学史考究》的书脊内,然后又花了一些时间写完明天上课会用到的讲义。
他熄灭灯,然后脱衣服上床睡觉。
这个房间实在太安静了,即使装饰物和帷帐充斥房间的边边角角,也依旧令伊洛里觉得无比空。
他努力闭上眼睛,催眠自己入睡,但却一直不受控制地想起狄法·卡斯德伊那双异眸。
伊洛里从来没有想过蓝与金的组合能够呈现如此诡丽的效果。
那双眼睛就像带有致命吸力,要看穿一切,一直刺入他的灵魂,令他的灵魂都颤栗。
“狄法·卡斯德伊……”伊洛里咀嚼着这个陌生的音节,心头沉重又加重一层。
那只非人的黄金右眸应该就是“卡斯德伊的诅咒”的效果。
若果诅咒的力量如此强大,能让人的五官性状都发生改变,那身患绝症的狄法必定会紧紧抓住索菲娅不放。
他见过濒死的病人,知道那些病人为了能尽可能延长生命会愿意做一切事情,即使是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
这是一场战争,伊洛里必须相信自己能够赢得最终胜利。
在伊洛里熄灯的同一时间,狄法的房间依旧灯火通明。
肤色苍白得如同石像的城堡主人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淅沥沥的水流沿着下颌滴落,他拿过旁边管家双手捧着的毛巾擦干净水渍,“新来的家庭教师见到安德烈和安东尼了吗?”
海伍德恭敬地说:“见到了,安德烈少爷把机油涂到了他的手上,安东尼少爷则差一点将剑插进他的胸口。”
“是吗,那他表现得怎么样?”
狄法把用过的毛巾放到一旁,看见镜子里黄金瞳扩散开了,如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活物,正冰冷地审视着他。
海伍德停顿了一会儿,道:“具体而言,他表现得还不错,我认为他可能会比前任教师坚持得更久一点。”
狄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别过头看向海伍德,平静地说:“他是红血人,海伍德,一个生性喜欢温暖的红血人特地来到寒冷的冰原,你觉得是为什么?”
海伍德的脸颊肌肉颤了颤,狄法眼眸深处的冷漠与戒备他再熟悉不过,“……老爷,您觉得他会是想要潜入卡斯德伊的奸细吗?”
“这要看他的行为,在你巡夜之前,把他的资料拿给我。”
“好的。”
海伍德一板一眼地应下,收拾好狄法用过的毛巾,重新搭在手臂上就要离开,狄法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另外安排裁缝给他做几套冬装,他的衣服应付不了这里的冬天,还有,明早让他来餐厅跟我们一起吃早餐。”
海伍德脚步一顿,转过身同样看不透狄法晦暗的神色,他尽忠职守地扮演仆人本色,“我知道了,老爷。”
海伍德开门出去,煤气灯也随之黯淡下来,深刻的黑暗再一次涌上来,房间深处的阴影中,只有狄法那双妖异的蓝金异瞳亮得惊人。
----------
伊洛里在灰铸铁城堡的第一天从男仆在六点钟敲门起开始了。
男仆理查·布莱恩手上捧着装满热水的铜盆进门,手脚利落地张罗起来。
“亨特教授,管家吩咐我来看顾您的日常起居。现在请让我为您修脸。”
伊洛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细密的泡沫抹上了下巴。
仔仔细细刮完了脸,理查又拿出一卷软尺。
“等下,这是要做什么?”
理查恭恭敬敬答道:“为您测量腰围和身高,然后交由裁缝为您制作新的衣裳。”
卡斯德伊的豪横令伊洛里讶异地扬起了眉:“管家能够决定为谁免费制作新衣?”
而且还是让专业裁缝定制,人工费加上衣料费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不,”理查摇头,“这是老爷的意思。”
伊洛里看了看自己袖子已经有些开线的外套,确实不能说得体,估计这种贵族家庭是真的把表面的体面刻入了骨子里,不能忍受自己的佣人出现任何不上档次的衣着。
伊洛里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很配合地让理查量了自己的尺码拿去交差。
“我来为您引路去餐厅,与老爷、少爷们一同用餐。”
伊洛里愣了愣,不可思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