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月大厅内。
祈愿台上,犹米亚正不疾不徐地宣讲颂词。
底下站满了神侍和布道官,每个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生怕听漏了圣子大人的声音。
这是圣殿大部分人唯一能见到犹米亚的机会。
无数隐晦喜爱的目光落在犹米亚身上。
自月神降临,帝国风调雨顺,除了月兽虎视眈眈,再无外敌。
许多平民家里就好过了起来。
月神是赐予这一切的主人,他们更加狂热地崇拜月神。
可圣光殿……对许多人来说并不算好去处。
神侍虽然人人敬仰,可圣光殿内部教义严明,不知什么时候就触犯了教条。
再加上如今的皇帝残暴昏庸,君权殿的人气焰也越发嚣张,许多神侍都丧命在他们手中。
不过这一切自十年前犹米亚在城墙上独自击退月兽大潮后都改变了。
圣子所受到的神眷和美貌在一夜之间名满帝国。
那时加耶林公爵还是侯爵,在北方边疆随着养父镇守月兽隘口。
吟游诗人们也就没有“帝国最锋利的剑”可以吟诵。
那时酒馆街头,他们传扬的都是圣子大人月华般的长发,和那夜击退月兽的身姿。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月兽大潮会逼近到基嵌这么近的地方,守卫的士兵无数次倒下,身躯撕裂,脚下同袍的尸体不断堆积。
没有人退后。
塞涅斯皇室的人早已在禁卫军的掩护下逃出了城市,长官们也不见了。
一切都乱了,满月时分,月光把士兵们的尸体照得那么清楚。
也把狰狞的月兽照得分外清楚。
就在所有人陷入绝望的时候,当时才十几岁的犹米亚不知何时站在了城墙上。
横飞的血肉填满了石墙每处凹槽,却奇异地没有染红圣子的衣袍。
他俯视着密密麻麻爬满了城墙的月兽,一头浑身尖刺的月兽已经爬上了城墙,和犹米亚不过几步的距离。
它也看到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愤怒吼叫了声。
月兽个个都力大无比,还拥有超乎想象的能力。
它们甚至光靠嘶吼就能让士兵的血肉融化。
这头月兽也是如此。
然而吼声过后,犹米亚却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那双窄小阴毒的眼睛里闪过疑惑,它没有多想,直接高高跃起,想一爪击碎这个人类的脑袋。
所有人仰起头,月兽的身躯庞大如天狗,遮住了明亮的满月。
世界彷佛都暗下去了。
有人绝望地抱住了头,有人跪在地上祈祷,有人在哭泣。
然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刺目的,无人能忽视的雪白光芒从城头传来,所到之处,月兽犹如污渍般消融在了这无匹盛大的月光中。
这还是月光吗?
这样绚烂,这样强盛,宛如不可直视的神祗睁开了眼眸。
在那月光的源头,犹米亚及腰的银白长发高高飘扬,衣袍上的圣徽熠熠生辉。
犹米亚伸出手,抚在月兽的头顶。
他的手背上闪烁着血红的圣徽,宛如某种复杂阵法。
月兽的皮肉熔去,然后是骨架,最后成灰。
所有望着那处的人都流下了泪水。
何等刺目的光,仿佛在昭示凡人禁入的领域,可没有人移开目光。
他们……活下来了。
从那之后,圣子犹米亚之名传遍帝国。
——
年轻的布道官吉拉曼恩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他身为如今圣殿里最年轻的布道官,拥有跟随圣子身侧聆听旨意的殊权。
往日总能叫他平静下来的声音,今日却叫他心神不宁,甚至有些烦躁。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下。
脑中却浮现了这几天听到的传闻。
那口气忽然就断了。
吉拉曼恩的异样被身边同伴发现了,红头发神侍收回了痴迷的目光,用胳膊撞了下他。
“你怎么了?”
吉拉曼恩没有说话,他是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样貌和基嵌本地人有些不同。
他瞥了眼身旁的同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让霍尔吓了一跳。
犹米亚已经讲完了,此时周围的人都举起手闭眼祈祷。
霍尔暂时忍住了,跟着祈祷。等祈祷完毕,他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拉住了前方吉拉曼恩的衣服。
“你昨晚没睡好吗?父神在上,你的眼睛看起来真吓人。”
不需要他说,吉拉曼恩也知道这点,毕竟他昨晚根本没法合上眼睛。
他没说话。
霍尔也不在意,围着他叽叽喳喳:
“要不你今天跟冯大人请个假?反正你都是布道官了,不需要像我们这样辛苦干活。”
“想开点吉拉曼恩,你这么年轻就是布道官了,说明大人们对你很重视呢。我真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