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为了显示那是客轮,大批的男女涌到船舷上。客轮有楼房的两层或三层那么高。男的女的都从上面望着我。都是些盛装的男人、盛装的女人。女人白净的面庞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客轮同时也被灯火的波纹包围着。那是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美。
很快,豪华客轮驶远了。
我的渔船被客轮搅动的波浪翻弄着。如小山峰一般的浪一波又一波地袭过来。
我目送着豪华客轮往黑暗里远去。我不知道它开向哪里,也不知道是怎样一些人乘在上面,就这样一无所知地一直盯到最后一丝灯光溶入暗夜。
有个繁华的都市——我这样想。豪华客轮消失、盛装男女消失的那边有个灯火辉煌的繁华都市。我想,客轮是向着海浪尽头、暗夜尽头那座繁华都市去的。
我既没见过繁华都市也没乘过豪华客轮。最多去过高松市(注:日本四国岛的中等城市。)的电影院,那就算最大的冒险了。
海的彼岸有繁华的都市。客轮朝着那座都市驶去,人们也朝那个方向去。我体味到一种极度的悲伤。
从我这个面色黧黑、没有文化的渔夫儿子身边掠过的那些白净的女人的脸,是一种无缘的存在。和繁华都市无缘的自个,太悲哀了。
*
二十年后,我住在了东京。
是中野区和新宿区的交界处。每晚,我从妙正寺河的沿河小道步行回家。这虽是一条流量很小的河,却也有弧光灯的投影。无数光的鳞片随着波浪流动。有时,我会停下来盯着看。与那个时候的光的鳞片完全一样。东京的这块地方有着鲜明的以往濑户内海的气息。我感觉到沉重而冰冷的衣服裹在我身上。
我住繁华都市已经十几年了。
的确有座繁华的都市。但是,我如同无家可归。谁也不来呵护我,也没有到这座城市的中心区。白净面庞的女子虽然常见,却无缘靠近。我和二十年前,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我将永远凝视这光的鳞片吗?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