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晔求到了陛下面前,他与工部郎中之女有几分情分,想向陛下讨个皇妃的位置。陛下念及工部郎中早年赈灾有功,想叫他光彩些,便算作将功补过。”
大长公主喝了一口茶,又道:“最开始讨的,竟然还是正妃的位子,只是陛下怎可能应允,将私情置于立场之前,呈晔这步棋算是下错了。”
大长公主其实不赞同大皇子的做法。
立储在即,若想得到那个位置下,是一步都不该出差池的。
“说到娶妻之事,陛下虽给你下了赐婚的旨意,可钦天监却迟迟不送日子来,你与姑祖母说实话,是不是自己不满意陛下点的鸳鸯谱,背地里偷偷搞鬼。”大长公主直接对袁风言问道。
“钦天监又不归我管,我哪有那般本事啊。”袁风言往软垫一靠,垂眸摸指腹,勾唇似笑非笑道:“何况,陛下赐我的未婚妻,我还挺喜欢的。”
茶盏落地,碎声清脆。
“当真……”
“我来长隐寺的路上有所耽搁,也是因为她。”
大长公主捂住胸口,抓着椅子的手更紧了,指着袁风言循循斥责:“不好的风气学了个尽,上回让姑祖母把你加进百花宴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袁风言笑道:“年少应过万花丛。”他记得自己的话,笑容却带几分轻佻:“姑祖母,我只是想过万花丛,并非流连其中。”
大长公主闻言连连摇头,劝道:“荒唐,你若是真心喜欢那姑娘,想要以后好好过日子,便莫要这般浮躁,你少年心性尚成,诱惑繁多往往情难自禁。”
“可我父王只娶了母亲一个妻子,未纳一个妾室。”袁风言笑意更盛,声音微微颤抖,“父王做到了。”此话掷地有声,反叫大长公主眼神恍惚,半晌眉心微皱回过神,“罢了,罢了,随你吧。”
左右孩子是个好的,既然干涉不了,索性由着他罢。
袁风言得了便宜,但笑不语,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
兰嬷嬷将地上的瓷片打扫干净,退至大长公主身侧,低声提醒了一句。
也不知是说了什么,大长公主朝兰嬷嬷点了下头,又吩咐一声“去拿来吧。”
兰嬷嬷走进里屋,很快捧着一个木匣出来,呈到大长公主面前,木匣很小,大概便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模样,也不知道装的下什么。
“姑祖母,这是何物?”袁风言闻道。
大长公主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了木片,眼睛也随着木片合上闭了一下,看着袁风言,神情郑重地道:“你父亲年少时曾开过一个玩笑,他说自己若是有个儿子,希望他也可以和自己一般遇上意中人……”
袁风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抬眸看向大长公主手中的木匣,轻声问道:“既是祝福,为何说是玩笑。”
“不,这话我才转述了一半。”大长公主笑眯眯道,直接将木匣递了过来,“何为意中人?子都,此问你如何解。”
意中人?
袁风言怔愣住,他答不上来,没有人教过他何解此问,皇室怜惜他失去双亲,勋贵子弟当他是个笑话,义父严厉兰宵敏感单纯,其余多少以利换利,马蜂嗅蜜,偏生觥筹交错,人心似鬼算计不断,叫他毫无探寻答案的念头。
如今大长公主这么问,他还真的答不上来,连蒙混过关都没个方向。
耳边却响起一道声音:
——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一个很好的人。
袁风言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涌现点点笑意,道:“我的意中人当是一个很好的人。”
大长公主闻言去倏地失了端庄,笑的开怀,眼角甚至溢出些泪来,含笑道:“你这答案,回答什么都是对的。”
“……”
“你父亲说,意中人能共苦难而不弃,他也不为难你,只叫你成亲前带未过门的妻子南下去邺城爬一次黄蛇山,他在山上一棵老树洞里放了一个贺礼,不过,想来也只是玩闹用的。”
袁风言道:“黄蛇山?父亲怎么会去那处地方。”
邺城属于东极天的势力范围,东极镖王杨渲豢养毒蛇,喜令其在缸中相斗,百蛇活一,蛇王供为爪牙,余下伤蛇扔至山上自生自灭。
那座山便是黄蛇山。
“你只管和我说去不去便是,邺城冬雪大,雪灾后常派钦差大臣赈灾。”大长公主看着袁风言,“你若成亲便该去一趟,总呆在皇城一方天地算什么话,陛下那边由我去说,只是……你那未婚妻,听说身子弱的很,此行太过凶险。”
“我瞧着倒是生龙活虎,且她亲口和我说愿意嫁给我,想来也是愿意赴汤蹈火。”
袁风言把玩手中茶杯,接话迅速。
“你这孩子,这种话可是乱讲不得!”
大长公主呵斥,终是没忍住道:“我终于晓得那些谣言是怎么来的了……”
袁风言放下茶盏,语调轻快地道:“左右去否乃是她的意愿,姑祖母不如自己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