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场内筹光交错,注意晏明的人并不多。晏明挺直腰板,有模有样地学习其他宾客端起红酒,朝霍远霄得意挑眉:“就这?小菜一碟。”
霍远霄但笑不语。话音刚落,晏明还没嘚瑟上一秒,就被保安捉住,他们试图悄无声息带走他。
沈成明低声道:“别以为换了身衣服,打扮得人模狗样我就抓不到你,我看你就是进来混吃混喝的骗子。”
晏明脊背一僵,慌乱中向霍远霄投去求助目光。
霍远霄倚在墙边视线淡然掠过他,显然已经置身事外。
晏明挣脱保安钳制,扬起下巴直视对方,提高音量:“谁是骗子?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想惊动周围人,沈成明强忍怒意对紧随其后的中年男人说:“就是他。”
中年男人样貌普通,身形微胖,啤酒肚,像是装出来的和蔼可亲,笑意浮于表面。他是这场寿宴的操持者,沈老寿星的长子,沈弘才。
沈弘才吩咐保安:“赶紧弄走,别影响到宴会。”
语毕,他彻底看清晏明长相,顿时惊愣原地。
晏明清了清嗓子,面露微笑:“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吗?”
“瑜清?”
沈弘才难以置信地走近晏明,仔仔细细地打量他,除了皮肤不如之前苍白,眉目轮廓与他的小侄沈瑜清极为神似。
这孩子平日里与人接触甚少,他竟分辨不出真假,只觉得像极了,说不出哪里不对。
直到沈弘才瞥见对方腕上价格不菲的钻表,那是老爷子专门从国外定制赠予小侄的生日礼物。
如此,沈瑜清无疑。
“是我。”晏明温声回答,姿态大方得体。
很快宾客中有人认出门口霁月风光的青年是沈家海上失踪一个月的小少爷,沈瑜清。大家窃窃私语,和沈瑜清相熟的亲友迅速凑到跟前询问情况。
沈弘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晏明喜极而泣,快五十岁的人哭得那叫一个感人肺腑。
“瑜清,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我们找你找疯了知不知道!老爷子都被你吓病了,大伯我也吃不好睡不好。”
“大伯,我落水后被过路的渔船救下,身体很糟一直在养病。并且我失忆了,昨天才回忆起一点。”
晏明撒谎脸不红心不跳,条理清晰的一番话真就把亲友们唬住了。当下情形来不及多问,沈家人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
晏明目光缓缓落向僵在原地的沈成明,一本正经地询问:“你带着保安找我,有事吗?”
沈成明有三四年没见过沈瑜清了,一来沈瑜清被养在后院很少露面,二来沈老爷子不喜欢他,他很少去老宅。倒是和沈弘才频繁走动,交情匪浅。
他万万没想到半个小时前力大如牛满口脏话揍他的清洁工会是病弱内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沈小少爷。况且对方刚才与现在气质神态判若两人,他自觉事有蹊跷,现下情况却容不得他质疑一个字。
“没,没什么,都是误会。”
沈成明干笑两声,被打肿的眼眶火烧火燎得疼。他满腔怒火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还要装模作样地拍晏明肩膀:“你看看你,上来也不说一声,表叔我也很担心你啊。”
晏明瞧向隔岸观火的霍远霄:“今日偶遇霍老板,他愿意带我进来,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与家人相见。”
沈弘才擦干眼泪与沈家人一并朝霍远霄道谢,感激霍远霄的宅心仁厚,仿佛霍远霄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霍远霄泰然处之,游刃有余地周旋,余光扫过晏明,晏明正对他竖起中指。
想作壁上观没门,他偏要给霍远霄找点不痛快。
处理人情关系对霍远霄来说家常便饭,他走在哪里都会是人们趋之若鹜的焦点,于是三两句话便将话题重新引回到晏明身上。
沈家人把晏明团团围住,晏明自顾不暇一律点头微笑。他将沈家亲戚差不多见了个遍,唯独没见到沈老爷子,一问得知虽说是沈老爷子的寿宴,但沈老爷子久病不起,办寿宴是为冲喜。
游轮靠岸,晏明被带回沈家,其间再也没见过霍远霄。
晏明坐在车里神情疲惫,他被亲戚拉住问东问西,晏明能编的编能骗的骗,答不出的就说忘了,一晚上下来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寒意遍布全身,他抱起双臂缩在车后,望着窗外光怪陆离的夜景。
他问司机:“这是回家的路吗?”
“是的,少爷。”
晏明想,真不一样。
他回自己家时,越接近平房区路上灯光越暗,家门前的胡同几乎无光。一到夜晚黑黢黢一片,要打着手电才能放心行走。有一回晏侨走夜路摔了,好几天没法走路,他立刻在门口装上一盏明亮的门灯,让人远远就能瞧到他家。
但一盏门灯只能在黑夜中起到辨明方向的作用,远不能照亮整条胡同。
轿车开入明亮如昼的别墅,晏明眼皮越来越沉,眼前陷入黑暗。
晏明病了,病得很严重,高烧39度,昏昏沉沉四肢酸痛,全身冒虚汗,睡衣湿透了好几件。他身体素质强几乎不感冒,只是再皮糙肉厚的人也扛不住初春寒夜下海游泳,毕竟这是换做常人都要吓破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