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室友的手还冷不丁伸过来,强硬地捂住他的嘴,连带他大半张红潮潮的脸。
呛咳一声,路砚舟连忙拉扯室友比看上去强壮很多的手臂。然而对方小臂微屈,铁杵一般,他被死死锁住挣脱不得,不得不硬生生将嘴里那点诅咒般的液体吞咽下去。
挣扎间出了一身汗,路砚舟双眼微红,不知什么时候眼底聚起一湾泪。室友的拇指顺着那眼尾的弧度重重一按,那晶莹的泪水便落在他手背上。
有些烫。
这时倒是看不出洁癖了。目光顺着那颗眼泪看向他湿漉漉的脸,室友沉默半晌才松手后退,眼里似乎还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路砚舟狐狸尾巴都要蔫了。
觉得自己命都少了一截,他虚飘飘地栽进洗手台里刷牙,莹白的小臂撑着水池边沿,从脸颊到脖颈都沾上汗意,他不得不整个都擦了一遍。
洗漱完出来,胃倒是奇迹般地没那么难受了。
室友杯子里的蔬果汁依旧一点没少,像是专门等在这里打这么一大通,就为了整他似的。
小脾气有点上来,他本来想直接摔门回房间,想了想还是站在门边提了一嘴,“说起来一直没有自我介绍,我叫陈默,在绿湾天地当保安。”
“我知道。”室友头也不回地。
知道?
路砚舟若有所思,“你是——”
“我是邬铮。”
他放下杯子。
接下来一整天,路砚舟的思绪都集中在室友邬铮身上。
今明两天是夜班,他要在保安亭里站通宵。将近十点半,从锅里摸出两个闷熟的鸡蛋,路砚舟擦干外壳揣在兜里出发。
从筒子楼到绿湾天地没有直线能走,绕上大路前,一多半都是些棚户区里的小巷子路。
这条上班路他走得太多,闭上眼睛都不会出错。
沿着家门口的街道向东向北,拐到另一条街上再向北。路过垃圾站的时候,他习惯性地瞥了眼门檐上滚动的时间。
十点四十。跟平常差不多的时间。
这里比他租住的筒子楼还荒凉,附近都是些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老楼。周围人少,灯光也暗,路砚舟就着头顶的月光徐徐向前。骑了没多久,他敏锐抬头,电三轮特有的嗡嗡声接近——
一辆物流车与他相向而来。
灵巧地向外避开,他回头看了一眼。
速通物流。
又是昨天那辆车。
夜班零点开始。
绿湾天地占地面积大,但东门和南门却挨得近,几栋大平层公寓在这里。住宅区中间流过一条清澈的小河,河对面是西北独栋别墅群。这里建筑与建筑之间隔得开,中间绿化好。保安亭分散在这偌大的花园式住宅区里,每隔固定距离便有一个,晚上都有人值守。
路砚舟人缘好,在队里吃得很开。知道他胆不大,大家体谅他,夜班通常分他在东门和南门附近。
在保安亭里站了半个小时,陆续有业主回公寓,路砚舟倒也不寂寞。
又过了十多分钟,有业主从二号楼往外走。盯着身型看了片刻,他认出来人礼貌招呼,“李先生,晚上好。”
十八层的李亦伟应了一声,光屏的光在空中浮动。
见他似乎在寻找什么,路砚舟主动从岗亭里出来,“需要帮忙吗,先生?”
“小……那谁小陈呐,你拿手电筒照一照这地上,我找钢笔。”李业主往他胸牌上看一眼,说道。
路砚舟陪他找了十几分钟,眼尖地在一旁的草地里发现了只钢笔。李业主夸他两句后上楼了,他又回亭子里继续站岗。
外面漆黑一片,有点冷。他偷偷剥鸡蛋吃。
五点,晨跑的业主们开始活动。
两天夜班后照例是一天休假,早上八点结束值班,他跟着蹭了一顿早餐,回家睡觉。
邬铮在洗澡,一进门便是沐浴露的味道。路砚舟刚停好车,就见他胯部围着浴巾从厕所里出来。
他看着不到二十,锐利的眉眼间还带着些许少年人的气息,眼神却总是充满压迫感。默默在心里比对,路砚舟估摸着邬铮比他略高两横指,目测有一米八六左右。
卫生间很窄,路砚舟这样瘦高的小骨架进去还有一点转身空间,邬铮在里面光是肩宽都有点展不开,也难为他还能裹上浴巾。
看了两眼,他回房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班结束,他照例骑车回家,走到老楼附近却发现这片地方连带垃圾站都被封了,有机械警察在其中穿梭。
本来就窄的巷子愈发难以通过,还在绕路与直接挤过去之间犹豫,路砚舟忽然听见周围人讨论什么。
他默不作声凑近了,只听那大爷嘟嘟囔囔,大意是这里早上发现了尸体,太晦气,他要回孩子家住两天。
还没等捕捉到更多信息,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且幅度愈演愈烈。紧接着,刺耳铃声作响,声音划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