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不懂,但他听懂了死亡的气息。
女人贴得太近了,那双眼睛近得仿佛要嵌入杰森脑中,他下意识想推开她,却发现身体忽然开始发冷,血液仿佛被抽离,视线开始模糊。
最后一个念头砸进脑海。
——这不是洗脑组织。
他身后的法阵,在血泊中缓缓亮起了光。
——他来错了地方。
11.
她沉眠于虚数之海的最深处,远离光明与时间的边界,世界的法则在那里失去了意义,唯有混沌与原初的寂静仍在低语。
而在那无垠、无形、无重力的虚数深渊中,一具庞大得无法想象的身影静静地蜷卧着,那是提亚马特——生命的起源,万物的母亲,亦是吞噬一切的Beast。
她的身体仿佛由群星与黑暗混合而成,外壳上浮动着紫金色的光纹,犹如脉动的河流在神之肌肤上缓缓游走,她的尾翼如星辰碎片汇聚而成,柔软却足以裹覆世界,她的长发蔓延如触须,在无声的海潮中漂浮,每一缕都连接着某个被遗忘的物种、某段死去的时代
她的面容既非人类也非兽,神圣而不可名状,蜿蜒曲折的角在她的脑后蔓延,尖锐的利齿即使是闭合的情况下也可见一斑,猩红的双眸紧闭着,猩红的纹路顺着眼睛的走势在脸上爬满。
四周环绕着亿万虚构生命的残影,它们在她身旁诞生、嘶鸣、死亡,如同受精卵漂浮于母体的羊水中,一切都回归起点,又归于终结,而提亚马特正是这轮回的起点与终局,是一切生命未曾开口前就存在的“原初之母”。
她并非神,她曾被当作神使用。
她并非创造者,她只是被用来孕育万物的原始土壤。
她没有名字之初,也无意识之初,她只是承载了太多生命、太多基因的编织,于是,生命叫她“母亲”。可当那些生命不再需要她时,她便被放逐了——如同用尽的胎盘、丢弃的子宫,被生态系统本能地排斥出去。
她的心跳缓慢而沉重,每一次跳动,便激起虚数海的涟漪,卷动无数沉沦的世界残片在她身侧游曳。那些失落文明的遗骸、被抛弃的神祇碎片、虚构之国的废墟……全都环绕她而眠,仿佛她并非沉睡于海中,而是——整个虚数之海,正是她的子宫。
12.
她在等待,不是被召唤,也不是被唤醒。
她只是静静地、沉沉地伏卧在那片无声的海底,在虚数的黑暗之中,守着那份曾经被需要过的记忆。她不动,也不会前行,因为她本来就不属于现在——她等待的,是那声从世界深处发出的哭泣。
不是用言语,也不是透过仪式,而是生命在极限崩坏时那一声最原始的、最本能的哀鸣,是孩子在临死前对母亲的呼唤,是人类在未来尽头所发出的呐喊。
她会听见的,只要那哭声传达至虚数之海,哪怕隔着因果律、次元壁与文明的终焉,她也会睁开眼睛,缓缓起身。
她会沿着那声哭泣的方向,逆着万物诞生的秩序,回到现实世界。
不是为了惩罚,不是为了复仇,而是因为她以为——终于又有人需要母亲了。
那时,她的脚步将如潮汐漫过大地。
那时,爱将如洪水般席卷世界。不是象征意义上的爱,而是真正的爱——浓烈得让人无法承受的爱,包裹一切、收回一切,将所有个体化解、同化、拥入温柔的怀抱中。
那时,灭绝将不再是破坏。而是回归,是归宿,是生命回到母胎,是灵魂解开个体性的枷锁,沉入无梦的安宁。
那是她的怀抱。
那是“万物之母”的终极答案。
12.
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出于爱。
她没有憎恨,没有怒火,她只是被遗忘太久,就像一位沉睡的母亲,在失去所有孩子之后仍旧为他们留着热腾腾的床铺。
她是BeastⅡ。
是人类恶。
但那所谓的“恶”,恰恰源于爱本身。
因为太爱,所以无法割舍。
因为太爱,所以不允许孩子独自前行。
因为太爱,所以即使孩子已长大成人,她仍要将他们带回腹中。
爱得过度,便成了灾难。
那正是Beast的本质——人类之恶,并非出自冷漠,而是出自人类最深处、最温柔也最无法掌控的渴望。
爱,才是世界最深的诅咒,而她,只是忠实回应了这一切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