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泽好像也想起来了,他不解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要说起来就长了。”
“是吗……不管有多长,我都是你的忠实听众,怎么样,我们出去谈。”
走出观光指南办公室,他们来到附近的咖啡店,刚落座,峰泽就问道:“浅见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包括这个女孩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浅见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得告诉峰泽一些情况。
“现在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刚才在广岛机场发生了一件怪事,我从中受到了启发。”
于是浅见就将广岛机场中遇到江木的事情娓娓道来,而峰泽就像年轻人一样,两眼放光,将脸伸到前面,不断催着浅见往下讲,“然后呢,然后呢”。
如果要真正说明事情的真相就必须得提到刚才发现的“书面字据”,但不愧是浅见,他对此只字不提。那件事说不定和警察还有牵连。一想到这,他眼前就浮现出哥哥的面容。
其实,即使不提到那个“书面字据”,就凭自己的推测也能很好地说明事情的真相。事实上当浅见从黑须记者那里听到有关江木的一些事情后,就已经对过去从未注意到的“真相”认识得相当清楚了。简单地说就是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肯定与大规模的承包商行贿案有关。而且还不是一件、两件事,也不是一个、两个企业,而是政界和产业界的大人物勾结在-起,共同构筑起一个大规模、系统化的淘金组织。这也可以说是保守党多年来一党执政所带来的弊端。
每当相关业主获得一笔公共事业的订单,他们就会拿出其中的2%作为不明开支,通过个人和团体送到保守党的小金库里。那笔资金有时会作为政治资金使用,而绝大多数情况下,会根据各个政治家的实力而在内部进行再分配,被个人掠夺走。
每年由政府或地方公共团体主所主宰的公共事业费多达十兆日元。如果他们形成一个体系,能将其中2%的资金自动地流入保守党以及相关政治家的口袋的话,那么保守党至少不用担心经费问题了。有了这么雄厚的政治资本作基础,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靠金钱拉拢选民。从而进一步能形成“政治、官员、财界、民众”四结合的政治体制了。
“为了建立这样一个筹集资金的体系,他们在旭光医院进行秘密协商,说不定我们讲话的时候,他们就在那里谋划着了。”浅见说道。
“如果这些政界、财界的长老级人物在东京碰面的话,人们就会产生许多猜测,认为他们又有不良企图,但如果在旭光医院,他们就可以明目张胆住在一起进行谈判了。而且一旦有事,各界的头头脑脑也会打着看望病人的名义赶过来。”
“原来是这样……”
峰泽好像不胜惊叹,不住地摇着头。
“也许情况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但是根据最近的新闻报道,地方自治团体的领导以及各大承包商一个接一个地被逮起来,这样看来,他们的阴谋不正在破灭吗?”
“的确如此。这与东西冷战的结束,国际形势发生变化不能说没有关系。现在保卫自由资本主义经济这块招牌已经不灵了,保守党一党专政的意义已经没有了。现在政界、财界紧密联系在一起,只能形成行贿、受贿的温床。事实上,就拿那个山梨县的资深政治家来说,他就像个裸体的国王,一旦剥去他的外壳,不过是个浑身充满铜臭味的丑陋老头。现在包括普通市民在内的各界都强烈要求揭露黑幕,这将直接导致保守党一党专制制度的崩溃。因此为了阻止社会潮流的发展,他们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我觉得他们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了,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将会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你说他们会杀人?”
“也许……”
浅见皱着眉头,看着身旁的里香。
“哎?这么说,她的妈妈也是被他们杀害的喽?”
峰泽老人吃惊地问着。
“非常有这种可能。我得到情报,现在,一个曾在东京‘殿村’料理店工作过,叫做长谷川的女人被那帮家伙关押在旭光医院的隔离病房里。由于是医院里,所以一旦我们不小心,她就会被他们陷害,然后说她是病死的。”
“是吗?如果你的这个情报是真实的话,警察会放任不管吗?”
“很可惜啊。”浅见摇摇头。
“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说明这个情报是准确的。说不定警察会认为我是个散布谣言的不法之徒。”
里香看了他一眼,浅见明白她的意思。(那个书面字据不就是证据吗?)
“我们正逐步获得能够揭穿他们黑幕的证据。”
浅见为了封住里香的嘴巴,赶忙又补上一句。
“证据?怎么样?”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总之是有用的东西。”
“是吗?……”
峰泽有点不满地噘起嘴。他可能觉得被这些年轻人当作外人而感到孤独。浅见觉得很对不起他,但是一旦说出来,就可能让这个好老头面临危险。
“浅见君,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峰泽换了个话题。
“当务之急是设法与旭光医院的两个女人——长谷川和三桥取得联系,询问出事情的真相。我已经预感到事态已经相当紧急了,这位冈村小姐身边已经出现了盯梢的家伙,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我觉得如果我们不设法与她们接触,恐怕还会有人成为牺牲品。”
“如果这样,干吗不早点报警了?”
“报警是没用的……我们怎么跟警察说呢?如果那两个女人被杀害了,即便报警也无济于事了。警察都是在事情发生后才会采取行动的。”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旭光医院可不太好混进去。”
“据我的线人讲,那个叫长谷川的被囚禁在隔离病房,估计是无法接近的,但那个三桥静江有时会外出购物的。”
“是吗?你调查得可够详细的。但就算这个情报是准确的,你也不知道她外出的准确时间呀?”
“我想他们也不会放任不管,让她随意外出的,估计外出的日子都是固定的。比如说礼拜六、礼拜天以及节假日是不会让她外出的,商店的休息日她也不会外出的,可能会捡下午这个空挡出来也未尝可知。总之,只要我们进行分析排除,肯定可以摸到规律的。”
“原来是这样。听你这么分析,我觉得这也不是难事了,但如果让我这个外行人自己在那呆想的话,恐怕压根就摸不着头绪。”
“哈哈哈,其实我也是外行嘛。”
浅见笑了起来。
“那就这样,我马上去旭光医院进行监视,等着三桥出来。”
“监视?你准备在哪里监视呀?”
“旭光医院的旁边有个杉浦园艺场。他们安排我躲到那里的储藏室里。”
“杉浦园艺场……我在哪听说过,那里好像还有我的朋友。如果我去讲的话,说不定能将二楼的房间借给你。”
“是吗?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应该可以。怎么样,我们赶快去吧?”
峰泽站了起来,突然想到了里香。
“对了,这位小姐怎么办?要不然先住在我家吧。”
“哎?”浅见和里香都感到意外,相互看了一下。
“我和老太婆两个人住,没关系的。”
虽然峰泽这么热情,但里香还是摇着头。
“不用费心了……我没事的。我还是回岩国去,不必担心。”
“别开玩笑了,那可不行,太危险了。”浅见语调很坚决,“他们不是已经去过你家两次了吗?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去过宾馆了,你要是回去的话就太危险了。他们肯定察觉到了。”
“察觉到什么呀?”
峰泽觉得纳闷。
“也没什么,我们不过去冈村小姐妈妈曾经工作过的宾馆打了声招呼。”
浅见忙不迭地补充说明。
“没有时间细说了。总之我们掌握了那帮家伙不良企图的证据,而他们也察觉到了。因此那帮人决不会放过我们,而三桥和长谷川也面临着生命危险。”
“原来是这样。那么冈村小姐,你就不要回家了。在事情解决之前,你就住在我家,一年、两年都可以。”
“那可用不着……”
里香笑了起来,但很快就热泪盈眶了。
“我监视的时候会需要个帮手。即便只在白天监视,有时我也会犯困,更何况我还要上厕所了。”
浅见笑嘻嘻地说着。
4
峰泽老人没有记错,杉浦园艺场的负责人是他的朋友。峰泽让浅见和里香在院子里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交涉了。很快他们就谈完了,峰泽带着一个圆脸,晒得黑黑的男人出来了。男人自报家门:“我叫杉浦,一直受到峰泽老先生的关照……”这时,峰泽老人在一旁插话了,“我不是跟你讲这些事不要提吗?”那个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再讲话了。
虽然峰泽老人说记得不清楚了,但杉浦却根本就没有忘记他,感恩戴德一般。
虽然杉浦园艺场说起来在旭光医院的旁边,但由于医院面积很大,杉浦家的房屋建在离马路稍远的丘陵地带上的花卉园中。各个建筑之间的距离有两百多米。但是从二楼望出去,视野很好,能够清楚看到医院到大门之间的这段距离。
“这个屋子原来是作为客房使用的,请你们随便。”他为三个人端来了茶水。
由于他这个园艺场与医院近在咫尺,而且还常进去栽种植物,所以杉浦也知道三桥静江。听完浅见关于三桥外出的推测后,他也颔首表示同意。
“你这么一讲,我想起来了,她外出的时间相对是固定的。大概也就在这个时候吧。”
杉浦看看手表,而浅见则走到窗边。果然在医院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
“杉浦君,是那个人吗?”
听到浅见的问话,杉浦欠起身,朝窗户对面望去。
“对,就是她!”
当那个女人从屋檐处走出来的时候,杉浦嚷了起来。
“你瞧,她后面还跟着个男人。他们总是两个人一起出来。一般的护士都不会走前门,而是从后面的员工专用通道外出的,所以肯定是三桥静江。”
女人朝大门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在她后面十米远的地方,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无聊地跟着。
“那个是驾驶员吗?”
浅见问道。
“不是,那个女人都是自己开车的。那个男人可能是帮她提东西的,或者是个保镖。”
(不是保镖,是负责监视她的。)浅见在心里琢磨着。
“冈村小姐,那个女的是三桥静江吗?”
“哎呀,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而且远远地看不清脸,大概是吧。”
里香站在浅见的旁边,没有自信地说着。
“不管怎样,我们跟上去盯着。”
“我也要跟着去吗?”
“那当然,现在能够认出她的只有你一个人。”
浅见摸了摸口袋里的车钥匙。想到马上就要和那张照片里的少女——三桥静江碰面了,他感到兴奋。
他们将峰泽老人和杉浦留在二楼,急忙朝楼下庭院的轿车跑去。峰泽老人自然明白,而杉浦却弄不懂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没有时间和他说清楚。
当他们的车子就快要开到花卉园的门口时,一辆黑色的奔驰从前面闪过去。浅见看到里面有个女人坐在驾驶的位置上,旁边是个男人,这肯定是从医院开出来的。
奔驰车后面紧跟着另外一辆轿车,浅见发动车子跟在他们后面。马路上空荡荡的,但前面两辆车开得都不快,自己这辆车随时都能赶上去。浅见保持与他们的距离,慢悠悠地开着。反正只有这么一条道,不怕跟掉了。
但是跟在奔驰后面的那辆车有点怪,与前面的奔驰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似乎回避跟得太近。浅见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他心里怀疑前面那辆车是不是也在跟踪奔驰。
但是,在进入柳井市区的一个岔路口,前面的那辆车子左拐了。(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浅见不禁苦笑起来,觉得自己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了。
奔驰车果然是开到了百货公司。这里离市民大厅很近,和东京的商店相比,规模不是很大。乘他们将车停在露天停车场的空挡,浅见把车靠在道路旁,让里香先下车。
“你先跟着他们,注意别让发现。我去停车,马上就过来。”
里香也心神领会,远远地绕过奔驰车,朝百货公司走去。
三桥静江和那个“保镖”男子依旧是保持着十米远的距离,一前一后进了百货公司。里香离他们远远的,跟着进去了。在进入大门口之前,回过身,朝浅见这里挥挥手。
浅见也赶忙将车开进停车场,如果不早点过去,真不知道里香身边会发生什么事。
当浅见走进百货公司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三个人了。由于今天不是休息日,百货公司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可以看清周围的情况。这家百货公司是从地下一层到地上七层,也搞不清楚他们去了第几层,看来只能一层一层地找了。浅见先乘电梯上了二楼,急急忙忙地看了一圈,就又上到三楼,接下来是四楼。最后在六楼的电梯前看到了里香。
“在美容室。”
里香靠过来嘟囔了一句,漫不经心地拉着浅见的袖口做了个暗号,然后又走开了。
“原来在美容室……”
浅见松了一口气,假装浏览周围的商品,跟在里香后面。这一层卖钟表和贵重金属等,在其中的一角好像有个美容室。
走到墙壁边的一根大柱子后面,里香停下来,回过头,越过浅见的肩膀朝对面望过去。“刚才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
浅见没注意到,那个男人就在扶梯正面的柱子附近,无聊地看着柜台里的商品,晃荡着。
“被他看见了吗?”
“没有,好像没事。”
里香蛮有自信地说着,浅见不由得“啊”了一声,看着她。当妈妈遭遇不幸后,里香的精神状态曾恍惚过,但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一下子就成熟起来,成为自己得力的帮手。
“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
浅见被里香这么一问,赶忙考虑起下一步的行动。
“你的头发能不能再剪得短一点?”
“哎?……是呀,好像是有点长了。自从妈妈出了事,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美容室了……啊!原来是要那样啊。”
里香看着那个男人所在的方位。
“能把这张照片交给她吗?”
浅见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老照片,递给了里香。
“这个人是谁呀?”
“这个少女就是三桥静江。”
“哎?就是那个女人……”
里香很震惊,拿着照片死命地看着。
“如果三桥静江看了这张照片有所反应,就说明她想起来了,那时你就告诉她这张照片中的另一个少女的弟弟来了。”
听完浅见的话,里香就更感到吃惊了。但也许让人吃惊的事出现得太多了,她已经习惯,没有任何反应。
“明白了,我去试试,但这以后该怎么做?”
“这以后……等她出来再说吧。”
里香点了下头,像个普通的客人…样,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美容室。
5
当里香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客人。美发师都是女的,有三个人。年长的一个像是店长,正在为客人服务,另外两个人闲得无聊,在旁边观摩。
看见里香进来,三个人一起说道:“欢迎光临。”而那个女客人也抬起头看看她。
“哎呀!”里香故意大叫了一声,凑到那个女人旁边。
“请问,你是东尾女士吗?”
“哎?……”
这个女人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掉过脸去,但也许里香还是个年轻女子,她还是答腔了。
“你是谁呀?”
“果然是你呀,东尾女士。我是冈村,在益田的时候,我妈妈曾受到你的关照,我是冈村三枝子的女儿里香。”
“冈村君的女儿……对,我想起来了,哎呀,真是认不出来了……”
三桥静江的表情很复杂,一会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一会是不知所措的慌乱。里香很敏锐地发现静江放在椅架的右手上戴着个大大的珍珠戒指。
“你母亲还好吗?”
“妈妈已经死了。”
“哎?死了……什么时候?”
(原来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里香不知为何,竟然松了一口气。
“稍微打扰你一下,行吗?”
里香冲着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店长说道。那个店长皱起了眉头,但当静江跟着说“可以吗”,她赶忙满脸堆笑地退下去了,“好的,好的,请便,请便。”
“有这么一件事。”里香掏出了照片。
“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哎呀!你怎么会有……”
静江非常惊讶,喉咙像是被堵住了,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现在没时间和你细说。你肯定还记得照片里的这位少女吧?”
“那当然。”
“这个少女的弟弟已经来了。他让我将这张照片交给你。”
“弟弟……叫什么名字?”
“浅见。”
“浅见……就是那个刑事局长的弟弟?”
她悄悄地问道。
“是的。”
里香点点头。
“有什么事吗?”静江的脸上浮现出很明显的戒备神情。“现在,我暂时还不能和他见面。”
“是不是因为外面的那个男人?”
“怎么?……你们连这个都知道?”
“那也是在这里……”
“你和那个浅见先生是什么关系?”
“他在帮我调查妈妈的案子。”
“案子?……难道……”
里香凑到静江的耳边。
“我妈被人杀死了。”
“……”
静江的喉咙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里香。
“浅见君不光在调查妈妈的案子,还在调查鹤井、小山田这些人的案子。”
当里香说出这些人名时,静江一下子就呆在那里,身体僵硬,震惊无比,里香都怀疑她是不是就那样僵直地死掉了。看得出她脸色煞白。
“这些人……这些人……都死掉了?”
静江好不容易才将话讲完。里香默默地点点头。静江在那里嘟哝着:“为什么?为什么?……”看得出她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在那里白费力气地想悟出个所以然来。
“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好像浅见君比较清楚。”
说实话,里香也无法告诉静江更多的事情了。静江无神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里香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最多也就几十秒而已。
过了一会,静江慢慢地将脸扭过来,冲着里香,无力地微笑着:“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总不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呢……”
她的微笑让人感到悲凄。在这个微笑的背后,静江肯定对什么感到失望了,肯定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里香难过地想着。
静江继续说道:“麻烦你转告浅见先生。我剪完头会到柳井津的‘三轮山’料理店吃饭,请他在七点钟的时候,在厨房门口等我。”
“明白了。”
里香对着静江的侧面鞠了个躬,走出去了。美容室的三个店员看着她,欲言又止。
那个男人在不远处的贵重金属柜台,当里香推开门的时候,朝这里望着。他肯定在想,这个女人怎么才进去就又出来了。里香面背着他说:“我过一会再来。”讲完后,连里香本人都感到吃惊,自己什么时候具备了如此演技?
绕了一大圈柜台,她来到了后面的楼梯入门处。
本该在这里等待的浅见却不见了。这可真是出乎意料。里香不知如何是好,赶快看了下周围的柜台。这一层的面积并不是很大。如果自己动作幅度太大会引起那个男人疑心的。她又回到楼梯入口处,跑上跑下地看了看,依旧没有发现浅见的身影。
里香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浅见可能也没说在楼梯入口处等。说不定他已经去了停车场。想到这里,里香赶紧乘电梯到了一楼,朝停车场赶去。
停车场里并没有他们的车子。在这里共停放着三十多台车子,但他们来时的轿车却不见了。里香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猫一样,心里感到害怕。
她又回到六楼,问楼梯附近的柜台服务员:“刚才那里有个男人吗?”
“他刚才是站在那里的。”
“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好像他的朋友来了,然后他们就一起下了楼。”
“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一男一女。”
两个人。里香顿时想到了那两个出现在岩国观光宾馆的男女。如果浅见是被那两个人绑架走的话,就让人替他捏把汗了。里香偷偷看看美容室附近的状况,只见那个男人还在看着贵重金属柜台的橱窗。难道他和那两个人不是一路货吗?
(我该怎么办?)里香下到楼梯拐弯处,停下来,思索着。
必须要将这件事通知谁一下。里香想到了警察,但与此同时心中又产生了抵触情绪。浅见好像也在回避警方,在岩国都没有报警,更何况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柳井呢——。
里香走到公用电话旁,决定先给峰泽老人打个电话。但是她连峰泽老人的家在什么地方以及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查了半天才弄到了“杉浦园艺场”的号码,试着打过去一问,幸好峰泽老人还在那里。
“怎么了?”
“浅见被两个可疑的家伙挟持走了。”
“那最好赶快通知警方。”峰泽老人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
“是啊,但浅见君好像挺讨厌警察的。”
“这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躲避警察呢?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不清楚,但我们决不能置之不管呀。浅见君不是说他掌握了什么证据吗?”
“是的,那可是个非常重要的证据。”
“非常重要的证据?……到底是什么证据呢?”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但那份东西能证明政治家和财界之间有行贿受贿关系。”
“是吗……那现在这份东西在什么地方呢?”
“在浅见君身上,所以我才会很担心。那两个家伙的目的肯定在于那份东西。因为他们为了那份东西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
“是吗?这可是个严重的事情……警察知道那份东西吗?”
“不知道,警方好像还没注意到。”
“但是浅见君的哥哥不是警视厅的大官吗?他为什么不通知警方呢?”
“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也许他认为警方是靠不住的。”
“他连自己人都信不过,这可有点奇怪。对了,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三桥静江说七点钟与我们碰面,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先去。”
“碰面?难道在旭光医院吗?”
“不是,她让我们在‘三轮山’料理店的厨房门口等。到时候,也许从三桥女士的嘴里能探听到一些情况。”
“是这样啊……如果这样,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你又不认识‘三轮山’料理店,我马上去你那边。”
“真的?那太感谢了。”
里香松了一口气,和峰泽老人约定在百货公司门口见面。
天色已经快暗下来了,浅见还是没有出现。快到六点的时候,里香躲在暗处看着三桥静江和那个“保镖”男人从百货公司里出来了。
里香再度上到六楼看了一下,还是一无所获,等她出来的时候,峰泽老人已经到了。
“离七点还有段时间,我们去随便吃点东西。”
峰泽带她来到附近的快餐店,要了个汉堡套餐。
不论是里香,还是峰泽老人都挂念着浅见,所以吃饭的时候,他们几乎一言未发。
七点差十五分的时候,两人走出了快餐店。从这里到柳井津,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但峰泽老人走得很快,里香都跟不上他。
七点还差几分的时候,他们赶到了“三轮山”的厨房门口。周围黑乎乎的,对于不熟悉地形的里香而言,根本弄不清楚哪是哪。这里离大马路隔了两条巷子,一片静寂,没有什么店铺,连行人都很稀少。“三轮山”的门灯以及两旁的路灯昏暗地照在地面上。
“三轮山”的后门被拉开了,三桥静江探出头来。她警惕地观察着两边的动静。里香赶忙走到路灯底下。静江看到她后,向外走了一步。
就在那时,在里香后面数步远的地方,峰泽老人走了出来。
静江一下子就愣住了。奇怪地看着里香背后的身影,吃了一惊,赶忙跑回店里。
情急之下,里香喊了起来:“等一下”。她觉得静江这一跑就再也找不到了。
三桥静江停下了脚步,等里香快靠近的时候,掉过脸,气愤地吐出三个字:“你骗我。”说完,她啪地将后门拉上了。
“你误解了,浅见君他……”
里香压着喉咙喊着,但好像里面的静江根本就没听见。
“真糟糕。”
峰泽老人在里香的背后无所适从地嘟囔着。里香也觉得事情弄砸了。本来应该是浅见来的,现在却来了个素不相识的老头,静江肯定很不开心。但这些话里香又不能对峰泽老人说。
这一老一少沮丧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失望地走开了。里香的耳边一直回荡着静江的那句话——你骗我,那个语调难以形容。
“浅见君到底怎么了?”
“是啊,他究竟怎么了?”
正因为浅见没有出现,三桥静江的这件事才会弄砸的。想到这里,里香既担心浅见的生命安全,又为自己擅做主张而感到懊恼。
“现在怎么办?”
峰泽和里香并肩走着,看了她一眼。里香“啊”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要不然去我家吧。我已经和老太婆打过招呼了。说不定浅见君会打电话到我家的。”
看来除此之外也别无良策了。里香点头同意了,紧接着又说道:“回去之前,我们再去一下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已经关门了。”
“这个我知道,我想再看看停车场里有没有我们的车子。”
这次是里香拖着峰泽老人,大踏步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