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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香药师佛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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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见光彦三十三岁

两人都是东京人。

“看上去两人都不是坏人……”

饭店方面有些困扰。作为饭店不希望因为自己而使客人惹上麻烦。“不,不会找这两个人的麻烦。只是,如果不请这二位借助的话,就不清楚以‘野平繁子’这个名字登记住宿的人的身份。”

警方最终采取低姿态请求道。对此无论如何是不能拒绝了。无奈,饭店方面把两个人的住址告诉了警方。

此时,时间已至深夜,警方给二人的家里打去了电话。为了不致让对方生疑,警察都自称是二人的“友人”。特别是考虑到阿部美果是位女性,还特意安排了位女职员挂电话。

阿部美果和浅见光彦都不在家。而且据其各自的家人称两个人从三天前就去京都、奈良了。

搜查总部突然紧张起来。而且也知道阿部美果在奈良的留宿处是“日吉馆”。虽然浅见光彦家里出来听电话的年轻女性有些困惑地说道:“不太清楚他住在什么地方……”不过,可以认为两人是在一起的。

“明天早晨,要确保找到这两个人。”

东谷警部向探员下达了命令。完全像是要逮捕嫌疑犯似的振奋人心的气势充满了搜查总部。

3

上午7点半,刚刚睡醒头脑依旧迷迷糊糊的浅见给家里挂了个电话,接通后就听须美子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儿地大声埋怨。

“少爷,你究竟在什么地方呀?连个电话都不给家里打,真是急死人了。”

“一大早这是要干什么嘛。不用这么大声说话,电话的通话效果很好。而且,这个时候打电话的毫无疑问就是我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请你昨晚给家里打个电话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虽说马上就要打电话……可已经来不及了。”

“好了,好了。你的事我已经不想管了。”

“不要生气嘛,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给你打电话,昨晚10点左右,有你的电话。”

“嗯?哪里打来的?藤田总编?还是轻井泽的那位先生?”

“都不是。”

须美子突然压低声音说:“凭我的感觉是个警察。”

“警察?”

“对,说是你的朋友。可我立刻就感觉到是警察了。”

须美子的直觉中有种无法揣测的东西。特别对于警察和刑警的过敏性反应似乎超越了平常人。

“是吗?刑警来了……”

“少爷,你想到什么事了吧!大概又搞出什么乱子来了吧!”

“嗯?哪儿的事,我什么也没干。”

“是吗?要是那样的话,我向老夫人说吗?”

“喂,喂,可别说我坏话。最好不要告诉我母亲。那么,对方说了些什么没有?”

“因为对方问去了什么地方,所以我就回答说去了奈良、京都。然后他又问你住在了什么地方,如果我告诉他,那么你就有麻烦了,所以就搪塞了一下。”

“明白了,多谢。我回带奈良的土特产给你的。”

“太好了,是什么样的土特产呢?”

“这个,说起奈良大概有鹿……鹿的脆饼干最好了。”

浅见趁须美子没有尖叫之前便挂了电话。

浅见不能马上理解刑警打来电话的理由。至少知道是哪里的刑警也好啊,可对方连自己是警察这种事都隐瞒着,所以是没办法知道了。

虽然之前须美子是那么讲的,可甚至连是不是刑警都不清楚。

“如果假定是刑警打来的电话……”浅见反复思忖着,“对了,或许警察已经推断出被害人的身份了。”

如果被害人是野平繁子,那么按理说他们当然会去京都宝池的饭店进行查问。

“不好!”

浅见突然意识到,约好和美果见面的时间早已过了。

昨夜以来的雨在早晨便停了,从树木间透射下来的阳光在日吉馆前面的路上投下了淡淡的影子。这个时期,天气变化的周期很短。

房客们照例吃罢早饭按照各自的计划安排,一个个都散去了。上午8点,几乎所有的客人都不在了。真为有这么多认真踏实的人住在这里而感到钦佩。

阿部美果今天却没有安排。倒不如说是等浅见来定计划安排。但是,浅见说是8点要来电话,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么说来,他是个早晨爱睡懒觉的人。”

比起生气,美果总觉得自己被惹弄起了母性本能似的。

8点24分——住宿处的年轻女性来叫一直与时钟相视对峙着的美果来接电话。此时,美果的怒气可谓一触即发。

美果接过听筒刚说道:“喂喂,我是阿部……”就听电话的那头的浅见突然大声喊道:“阿部!快从那里出来。”

“你在说什么呀?让我一直等到现在还说要我马上来,真是岂有此理。”

“不是,你误会了……以后再跟你详细解释。总之,你最好马上离开那里。警察、不、刑警应该正朝你那里去了。”

“刑警?……”

美果认为浅见在开恶意玩笑捉弄自己。

“刑警为什么来我这里?……”

正在与浅见交谈的美果的视线里出现了两个推开玄关玻璃门走进来的相貌不善之人。不,除此之外又有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虽然他们距离美果听电话的地方有七八米远,可中间吊着花边窗帘,所以应该看不清美果这边的情形。但是,这几个男人似乎嗅到了什么似地侧耳倾听。

“总之……”浅见惊慌地继续说道。美果握着听筒背朝玄关以免被听到,小声地说道:“好像来了。”

浅见一惊,但马上又愉悦地说道。

“是吗?太迟了吗?那就没办法了,请束手就擒吧!”

“你说我要被逮……捕,胡说什么……为什么我要被逮捕?”

美果压低声音但却严厉地说道。

“哈哈哈,开个玩笑,玩笑。用不着担心,不会判死刑的。”

“死刑……这个时候你可真会开玩笑。”

“总之,只有被警察传讯这件事是不会错的。之后我也会去的,所以在这之前请不要告诉他们这家旅馆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必须要对他们隐瞒呢?”

“之后再跟你说明详情。总之,请坚持住,祝你勇敢顽强。”

浅见说了些给美果打气的话,便挂断了电话。

“对不起!”从美果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阿部美果是不是住在这里?”

美果边回头边用语速快的大阪腔说道。

“要找阿部啊,方才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里了?”

“听说是东大寺的大佛殿。大概还在那边逛着呢。戴着顶绿色的大帽子,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刑警们急忙跑了出去。

“真是头脑简单,现在谁还会带绿色的大帽子呀。”

目送刑警们离去之后,美果随即转身回到了二楼的房间,收拾好行李后出了旅馆朝刑警们后面追去。

美果想:“决不能被他们逮捕。”又半开玩笑半当真地想:“何况,会判死刑吗?”

实际上,被警察逮捕以至被判死刑的人,几十年后反而又无罪的例子并非珍闻。

在这之前,连想都没想过这样的灾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可是,这是为什么?”

美果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必须要蒙受这样的灾难。尽管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做,而且非但如此还为那个可怜的父亲担心这担心那,又帮助他寻找女儿野平繁子的下落。

虽然浅见说那些话吓唬自己,可警察真的是来逮捕自己的吗?

“对了。”美果冷静下来想了想,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什么都没做的人用不着害怕警察。

但是,这么一来,美果对向刑警扯谎逃了出来不由得抱有一种罪恶感。看样子自己毫无疑问会被控伪证罪。

“哎呀!”

美果再次加快了脚步。不管怎样,最好不要被警察什么的给抓住。

中宫总编给自己的“特别披假”只剩下今天一天了。明天就要回东京了。

不过,回是回去了,也许警察会来自己家里。

“怎么办才好呢?”

美果的心情越发沉重和郁闷起来。

浅见留宿的和北酒店据说是最近才刚刚建成开张的商务酒店,可美果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想要打个电话,便寻找公用电话,可在奈良的街上要找到公用电话真要费些力气。

穿过兴福寺的旁边,通过猿泽池的池畔,走进了人群熙攘的热闹街道。在那儿,美果终于发现了公用电话。

但是,浅见已经不在和北酒店了。服务总台负责人冷冷地说道:“刚才已经退房了。”

美果觉得似乎一切都发生了龃龉而显得不和谐。

走在街上,发现警察的身影非常引人注目。以至美果想:“在日本警察有这么多吗?”

她一边走着一边总觉得背后有个声音在说:“被追赶的人!逃亡者!”

在避开繁华街道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猿泽池。池的对面耸立着兴福寺的五层塔。游客稀稀落落地通过。要是这里的话,没有人会怀疑自己这一副游客的面孔。

美果与其说松了口气,倒不如说突然感到更加疲劳。于是她弯腰蹲在池畔。

4

当沉浸于奈良迷人的风光中时,内心就会不由得深切感到——奈良真美啊!

古书《日本书记》中曾有过这样的描述:

大和(注:奈良。)乃国中锦绣胜地也。

大和之山川秀美壮丽。

在这美丽的奈良为何要发生流血事件呢?

池面上涟漪轻荡,在淡淡的阳光映照下有如点点金沙般闪闪发亮。

“真不想离去呀!”

来到奈良没多久便迎来回家的日子,美果每每总是这么想,胸中吟诵起会津八一的诗来。

——盈手依别奈良山,

相思映得入梦来。

饱含着依依不舍和哀伤之情的优美的诗。

美果越发感伤起来。

想想看,受中宫总编的怂恿决定参加美术全集的编纂这件事也许原本就是个错误。

将关于佛像和寺院的钻研成果服务于商业社会对我来说就是歪门邪道。来到奈良的激动、与佛像相遇的感动,一旦戴上商业这种有色眼镜便马上成了褪色的东西。

“受到了佛祖的惩罚。”

这么一想,就彻底明白了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也并非毫无因由。美果不由得怀念起学生时代对奈良的纯真憧憬来。

逢淫雨奈良宿泊,

故友至畅饮消愁。

八一在诗中笔触生动地描写了日吉馆的情景,这首诗的世界也许已经离美果越来越远了。

不经意地眺望着池子的美果的视野里,一个人的视线从右端闯了进来。若无其事地回头一看,有一个小个子的男人笑着走了过来。

“果真是你……”

男人高兴地说。

“啊……”

美果小声叫道,竟然是那个“香药师佛的男人”。虽然对浅见说此人快六十岁了,可即使往小了算,大概也有五十大几岁。

他外穿一件质地粗糙的灰色短外套,里面是一件白地带蓝色细条纹的衬衫,系着一条深红色的领带。美果记得以前见面的时候也是穿着相同的服装的。

“那正好是两年前啊。”

男人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站住了脚步,凝视着美果,怀念似地说道。

“是啊,我记得是前年春天。”

“是吗?哎呀,你人变漂亮啦,年轻人就是好啊,越来越出众。我记得你是在出版社工作吧。”

“你记性真好。”

美果着实吃了一惊。

“记忆力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命根子一样。那时你说你刚参加工作还是个新手。”

“是啊,终于整三年了。”

“是吗?已经是个老手了。”

“不行,不懂的东西还很多。”

美果不由得讲出了自己的实际感受。

“对不起,你说记忆力是命根子,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类似考古学的工作。”

“啊,是吗?怪不得你那么精通呢。”

“哈哈哈,虽说考古学,可我们的工作和学者不同,因为是实践主义的,所以有点属于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

就在刚才自己还这样自我评价过,因为这话从此人口中说出,所以美果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的距离一下子被缩短了。

“实践主义的考古学是做什么的呢?”

“简单说来,它不成系统。学者有自己研究的领域范围,关于领域之外的东西,常常不予关注。而关于自己研究的领域范围,又不做任何妥协甚至到了顽固的地步。即使真的东西就在眼前,只要理论上没有匹配性,就不会予以认可。我们是随机应变的。因为对眼前的东西深信不疑……”

男人突然意识道,苦笑着说。

“在这种地方摆出一副演讲的架子来也是白摆啊。”

“哪里……我可是大长见识了。”

“哈哈哈,你可真会说话。附带问一句,你怎么了?”

“啊?”

“你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脸的悲伤。”

“是吗?”

“没错。当时觉得你马上就要往池子里跳似的。”

“不会吧……”

“是真的。脸上一副想不开的神情。来到奈良,可不准摆出那么一副脸来。”

“哪里……”

美果想笑,却突然有种想盈泪的心情。从他——“来到奈良可不准摆出那么一副脸来”——的说话强调中感到沁人心脾的温暖和湿润。“实际上只是变的有点怯懦。”

美果呆呆地望着池面说道。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即使在远处我也看得出来。所以有些担心,仔细一看,没想到会是你,结果吓了一跳。”

“不过,我并不想往里跳,我可不想死在猿泽池……首先,这么冷真要跳下去了,死之前会得感冒的。”

“哈哈哈,你可真会逗乐啊!”

两人相视而笑。

“对不起……”

美果提心吊胆地问道。

“这之前同你见面的时候,你说的香药师佛之后怎么样了?”

“嗯?”

男人若无其事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附近没有人。

“你记得很清楚嘛!”

“当然不会忘记。”

“是吗?因为看你不怎么感兴趣,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大概把它给忘了呢!”

“哪里……不过,我不相信香药师佛真的还在。”

“为什么?你认为它被熔毁了吗?”

“不是。”

“那么,你为什么不相信它还在呢?”

“……”

男人好像明白了美果的想法似地咧开嘴“哈哈”地笑了。

“对了,我自己宣称过我是坏人吗?不,香药师佛并不是我偷的。我偷的只是石佛之类的东西。”

“偷走香药师佛的究竟是谁呢?”

“这个不能讲,不过不如说我不知道。那是四十八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个学生。”

男人虽然说“不知道”,脸上却显露出沉湎于回忆的神情。美果想:“也许就是这个人偷的。”并问道,“那么,现在还能瞻观香药师佛吗?”

“要是想看的话也并非看不到。但是,很难有机会。”

“怎样才能看到呢?”

“如果运气好的话……你是说你想看香药师佛吗?”

“如果允许的话。”

“你能保守秘密吗?”

“我会保守秘密的。”

“即使对方是你的恋人,你也能做到吗?”

“我还没有恋人。”

“哈哈哈,我可不相信,不管问谁,都宁可相信有香药师佛而不会相信你没有恋人。”

“不会吧……”

美果双颊飞红笑道。

“不过,我是说真的。否则,我就不会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转来转去了。”

“嗯……”

男人凝视着美果,郑重其事地说道:“真是令人难以相信啊!”紧接着马上又说道,“那么你想看吗?”

因为对方说得简单干脆,以致美果理解错了意思。

“哎?……”

“我是说你想看香药师佛吗?”

“那就拜托了。”

“要是那样的话,两个小时后请站在夕阳地藏菩萨的前面,有人会来接你的。”

“不是你吗?”

“啊,我不去。因为我车开得不好。”

“请问你贵姓?我……”

男人摆了摆手,打住了美果的话头。

“可以。我会在夕阳地藏菩萨的前面告诉你的。谁也不会去那里。”

男人笑了笑举手道:“回头见。”说完便踱着悠闲的步子走上一条斜路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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