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那条小巷进行,一直向镇心的大街走去。我记得霍桑说过要有什么谈判。但我不知道要和什么人谈判,谈的又是什么。
我问道:“往哪里去?”
霍桑低声道:“往镇四汪家里去。
我道:“不是去见那汪玉芙?
霍桑但点了点头,不再答话。他的脚步在崎岖不平的街面上进行得很速,我也急急地跟随。路上的灯光很暗淡,行人也几乎绝迹。我感到一种寒凛的刺激。
我又问:“你见伊有什么事?
霍桑低声道:“就为着那一张紫信笺。这东西最困我的脑筋。我虽相信这字是玉芙写的,但伊不肯承认。是我的观察错误吗?还是伊故意抵赖呢?这一点关系很大,不能不有一个切实的解决。我现在就要去证明这一点。
“那末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去见伊?
“田间人多耳杂,伊或者有所顾忌,此刻我单独去见,也许可以使伊坦诚相见。彼此彻底地谈一谈。
“这个疑点假使果能解决,这案子的真相,你就可以完全明白了吗?
“这是一个案中最大的障碍。若使能够扫除,在案情上当然有重要的进展。
“那末,我们姑且假定那封信确实不是伊写的,那你可也有进行的线索没有?
“包朗,我们不必空谈。事实的证明既有希望,何必再虚拟假定?走罢。
我们且说且行,已经穿过了那条幽暗的市街,到达了镇口。街上已不见一个行人,汪家的墙门也已紧紧地关闭,但门隙中还有灯光漏出来。
霍桑走近门口去张了一张,低声说:“那些成衣匠还在那里赶夜工。我们应得从后门进去,不要惊动他们。你跟我来。我知道后门在侧弄中。
我们兜过前门,转弯向一条狭弄中走去。弄中并无电灯,比大街更黑,举步时不能不用手代替眼睛。我们进弄后刚走了三五步路,霍桑突然停了脚步,一只手把我紧紧拉住。他附着我的耳朵,惊骇地向我警告。
“慢!后门口有一个黑影,似乎有一个人伏着!
这一着又出我意外。霍桑有着猫眼睛的训练,在这样的漆黑中也能运用视觉,我的确及不上他。我依照霍桑的模样,把身子贴住了墙壁,心中也想瞧瞧是什么样人,但我的眼睛不听我的脑神经的命令。我怕坏了霍桑的事,静立着不敢乱动。
霍桑又向我低语。“当真是一个人!
我也附耳问道:“是个偷儿?
霍桑站在我的面前,距离那后门比较近些。他偻着身子,向弄中运用他的猫眼。
他答道:“唔,大概如此…唉!他已立直了身子!他是穿短衣的。……唉,那是汪家后门啊!分明已被他撬开了!
我耐不住了,也挨进一步,探出头去,冒险瞧了一瞧。黑暗中果然有一个矮胖子的轮廓。唉!一缕白光!那是电筒中射出来的。这偷地还拿着电筒呢!偷地竟也会利用物质文明的产物,可算是个摩登贼了。我在讶异间,那黑影忽然不见了,大概已进了汪家的后门。
霍桑又作惊讶声道:“奇怪!这个人你可曾瞧清楚?”
我低声答道:“没有。我只觉得那是一个穿短衣的胖子。你已瞧清楚了吗?”
“是。他就是陆樵竺!
“太奇怪!他怎么会做偷儿,干这偷偷摸摸的举动?”
“这不能说。我们眼前的行径,也跟他相差无儿啊!”
他说着也放胆地向后门那边走去,我也跟着前进。不料我们走到后门口时,后门已从里面关上了。
我说道:“我们可能跟进去?”
霍桑插手道:“不,不能。我们一进去,不但不能完成我们本来的目的,还要坏他的事。我们等一等,瞧瞧他的结果怎样再说。”
十分钟光景,在黑暗的静默中溜去了。里面仍没有动静。
我问道:“你想他到里面去有什么目的?”
霍桑答道:“据我料道,他还想贯彻他的‘一箭双雕’的推想,怀疑玉芙有第三个情人。此刻他一定是来搜集证据的。”
“你想他的推想究竟能成立吗?”
“这推想于我也很有益,也许是一种间接的启示。现在看他的结果怎样。”
“等地出来以后,你再能进会见玉芙吗?”
“这要看情势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隐隐地有一阵喧呼的声音,从汪家屋子里面透出来。
“贼!捉贼!……捉贼!”
霍桑吃惊道:“不好!里面喊捉贼了!他已坏了事哩!快走!
霍桑说着,急忙拉着我退出小弄。我们方才奔出弄口,我听得急促的步声从我们后面跟出来。我和霍桑急急闪过一分,在一家的檐下躲一躲。我回头瞧视,那短衣人已踉跄地奔窜而过,飞也似地向大街一端奔去。
我不觉惊呼道:“果真是陆樵竺啊!
霍桑止住我道:“轻声些!我们的事已被他搅坏。快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