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嫣然马上挡在床前,气势汹汹的。「老师,先把话讲清楚再说!」
把话……讲清楚?
宋语白怔怔的注视她片刻,缓缓落下眼帘,叹气。「要我讲什么?」
「为什么要吻我?」非常直接又简单的问题。
「因为我想吻。」他也回答得很坦率、很简洁。
于是,一切都清楚了,嫣然不是笨蛋,一句回答已足够让她了解他究竟为何会变得如此憔悴。
原因毕竟还是在她,却是全然相反的理由。
嫣然不由啼笑皆非。「老师,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么迂腐!」
宋语白瞟她一眼,不语,再叹息。
嫣然-起了眼。「老师后悔了?」
宋语白摇摇头。「一旦吻了-,我就不会后悔。」
好,有志气!
「那你干嘛叹气?」
「-妈妈。」
嗯,那的确是个相当讨人厌的问题,虽然自那一回恳亲会之后,妈妈就不再跑到学校去「胡闹」,但在平日的言谈里,依然不断表现出她对宋语白毫无道理的深痛恶绝,想通过她那一关的确不容易。
嫣然认真思索片刻。
「等我考上大学之后再告诉她吧!」
宋语白颔首,「也只有如此了。」双腿放下地,再次打算下床,但嫣然依然挡在床边,他抬眸询问地看着她。
「之前是老师吻我,现在也该轮到我吻老师才公平吧?」嫣然脸上没有一丝儿表情,语气也很平板,但眼露狡黠之色,眉尾还跳呀跳的,有点滑稽。「一旦吻了你,我就不会后悔!」
她说得大剌剌,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反倒是宋语白赧然地红了脸,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于是,嫣然毫不客气的拿走他的眼镜,坐上他的大腿,大大方方的圈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拉下来迎上她温暖的、甜蜜的红唇。而她,可不像宋语白那样含蓄内敛,蜻蜓点水就打混过去,她硬是狠狠的,热辣辣的用法式深吻亲了个够。
唇舌交缠,口-相濡,直到两人都差点窒息在对方嘴里,她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这个吻。
「酷!」她低声让叹,很得意的为自己的表现打上三百分。
宋语白赧然的咳了好几下,并自她手里拿回眼镜戴上。
「呃,我真的该回去了。」
但嫣然仍旧不肯让开,她-着眼上下左右端详他好一会儿。
「好,我跟老师一起回去。」
「咦?」宋语白吃惊的瞠大了眼。「为什么?」
「为什么?」她重复,似乎很惊讶他会这么问,然后慢吞吞的起身,双臂环胸斜睨着他。「老师会去住院?」
宋语白眉宇轻颦,推了推眼镜。「不需要。」
嫣然用那种「我就知道」的眼神瞪他一眼,「所以我要跟老师回去,」她以毫无转圜余地的口气宣布。「这两天周宋老师必须好好休息,不然又要……」顿住。「啊,对了,我一直想问老师,老师到底动过什么手术?」
宋语白苦笑了一下。「一次是胃穿孔,另一次是因为大量出血不得不进行胃部分切除手术,所以我只当了三十五天的补充兵。」
「乙等替代役体位?」嫣然惊讶地啧了一下。「好逊!」
宋语白也很讶异。「-怎么知道?」
大拇指往后一比,「我家后面有位仁兄正在为如何达成替代役体位而努力奋斗,好辛苦,真是佩服他!」嫣然嘲讽地说,
「我还想当两年兵呢!」宋语白低喃。
「为什么?」嫣然好奇的问。
宋语白静默了会儿,再度泛起苦笑。
「我是被丢弃在公园里的弃婴,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后来我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我想当两年兵也许会让我健康一点。」
嫣然点点头表示了解,话题再转回去,继续坚持,「总之,如果老师坚持不肯住院,那就必须确确实实休养几天,所以我要跟老师一起回去,我可以帮老师打扫整理、洗衣服,也会做饭给老师吃,帮老师改段考的考卷、登记分数……」
「不可以!」宋语白眉宇揽得更深。「我是老师,-是学生……」
「你是我的男明友,我是你的女朋友!」嫣然大声纠正他的「语误」,再挑衅似的问:「有疑问吗?」
宋语白张着嘴呆了一会儿,叹然阖上。
「没有。」
「女朋友不可以到男朋友他家去吗?」趁胜追击。
「……可以。」
「男朋友生病了,女朋友不能去照顾他吗?」咄咄逼人。
「……能。」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跟老师一起回去?」直捣黄龙。
宋语白一时哑然,见状,嫣然不由莞尔。
「你放心,我明白老师的顾虑,绝不会让老师为难的,我只是想让老师好好休息两天,不然老师就乖乖听教务主任的话,去住院。」
宋语白垂眸考虑片刻。
「好吧,不过-妈妈……」
「这个简单!」不待他说完,嫣然满不在乎地拿便条纸来写上两行字。「这样ok了!」
宋语白好奇地看了一下,惊讶地瞪大眼。「就这样?」
好无聊,我到同学家去玩,如果玩得太累,晚上我就不回来睡了,如果有人要请我看电影,明天晚上我也不回来睡了!
「又不是头一次。」嫣然悠然道,拿着纸条走出房间,用图钉把纸条钉在妈妈房门上,回头笑看尾随在她身后的宋语白。「妈妈说她也是过来人,青春期少女情绪不稳的经验她丰富得很,所以当我和巧然觉得有需要的话,譬如心情不爽,没来由的生气之类的,可以自行想办法发泄,但必须保证发泄完了之后要尽快回到正常生活上来。」
「-妈妈真开明!」宋语白赞叹道。
就是对他不太开明。
嫣然暗忖。「老师开车来的吗?」
「嗯。」
「好,那待会儿我们先到顶好去买些菜。」
嫣然转身回房,手脚俐落的整理几件换洗衣物,宋语白倚在门框上看着她。
「-会煮菜?」
特大号的卫生眼球咚咚丢过去两颗。「少瞧不起人了好不好?我们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又是单亲家庭,自己不动手要谁动手?记得老爸去世之后,我们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照顾自己,因为妈妈必须工作,没有时间照顾我们。」
「-爸爸是如何去世的?」
「老爸是建筑工程师,有一回去巡视工地进度,下车被倒塌下来的鹰架压伤,昏迷四个多月后还是去世了。」她拉上背包拉炼,拎在手上,走向他。「那年我才八岁。」
宋语白眼神深沉的凝住她,她的表情平静,语气淡然,彷佛那只是一件久远得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但他明白,有些事是刻在心头上永远的伤,时间可以减轻那份痛,却无法完全治愈。
于是,悄悄地,他主动牵住她的柔荑。「走吧。」
嫣然灿然一笑,反握紧他的手。「好。」
两人手牵手出门,走向巷子口他停车的地方。
「老师,听说你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你也都是走路上下课,干嘛要买车?」
「那车子是人家送我的。」
「耶?人家送你的?有这么好康的事?快,老师,快介绍我认识那个人,看看他会不会也送我一辆车子!」
「他是要出国留学,不打算回来了,所以才把车子送给我。」
「这样啊……好吧,那你介绍我认识另一个打算出国留学的人好了!」
「……」
「各位同学,现在发段考考卷,然后大家一起来检讨。」
星期一第二堂数学课,宋语白进教室第一句话便直接宣布这项惨绝人寰的「秋后算帐」行动,顿时引起班上同学一阵濒死哀嚎。
「太过分了,老师,干嘛改这么快嘛!」
「起码让人家乡休息两天嘛!」
抗议声此起彼落,唯有嫣然老神在在,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分数了。
「我还以为老师会去住院,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改好考卷了。」坐在嫣然前面的张若瑶也回过身来抱怨不已。「更奇怪的是,如果老师这么辛苦把考卷都改好了,为什么精神还这么好?上星期他监考的时候还要死不活的,好象只剩下一口气的说,可是-看他现在……」
她困惑的打量讲台上神采奕奕的男人。
「虽然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好象随时都可以到操场上跑十圈,还笑吟吟的……啊,好笑,对,老师在好笑,一定是这次段考题目有很多陷阱,我们大家都中了陷阱,说不定我们全班都不及格……」
听她愈说愈悲惨,嫣然差点失声大笑,眼神飞快地和讲台上的宋语白对了一下旋即错开,忍俊不住低头窃笑不已。
前两天周末,除了吃饭洗澡以外,其它时间宋语白都在呼呼大睡,起码睡了四十四个小时以上,精神不好才怪。而且有嫣然在他屋里绕来绕去,不知怎地他反而睡得特别沉醉、特别香甜,不像之前半个多月晚晚都失眠,常常睁着两眼瞪到天亮,就算睡着了也辗转不安稳,翻来覆去就是睡不沉。
至于段考考卷,不必问,是嫣然在一天之内解决掉的,轻而易举,简单得很,反正只是对答案而已。
所以,周末一过,宋语白就可以进行秋后总算帐了。
「龚嫣然,八十七分,如果不是粗心大意,-应该可以考得更好……」
耶?她?
等等,等等,她是他的女朋友耶,怎么可以算帐算到女朋友头上来?
「……特别是第九题,这不只是粗心大意,简直是胡涂……」
胡涂?她胡涂?
去,早知道不帮他改考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