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乌尔索疑视着地毯,可以说听到这个消息后,最感到震惊的,最茫然不知所措的就是他。
“怎么,两个都死了,……”他终于把脸转向勒迪克,结结巴巴地问。
“我在楼梯和过道里追赶他们,他们逃进了一同房门敞开的屋子,把我关在门外……我撞不开那扇房门……只得叫人去把老板找来,……我从锁孔里可以看见他们……”
热尔梅娜·里沃象白痴那样直视着他。
“他们俩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女的在男的怀抱里,尤其显得激动……我听见她说:‘我不愿意……别这样!不!……还不如……’,她把手枪从里沃的口袋里掏了出来,又塞到里沃的手里……我听见她说:‘开枪吧……搂住我开枪吧!……’我没法再往下看了,因为老板赶来了……”
勒迪克擦着汗,他虽然穿着长裤,但仍可以觉察到他的双膝正在颤抖。
“不到二十秒钟,当我俯身察看里沃时,他已经死了……弗朗索瓦兹睁着两只眼睛……我开始以为她也完了……可是她朝我微微一笑……我让人把门板卸下来横在过道中间……我下了命令谁也不许接触现场……我给医院打了电话……”
伊斯菲娜·博索莱伊肯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两眼直瞪瞪地瞧着勒迪克,接着她又转向梅格雷,象说梦话似地说道:“这不可能,是不是?”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躺在床上不动声色的梅格雷周围,这时,门打开了,饭店老板进屋来了,满脸通红,他说话时喷出一股酒味儿。
他看检查长,“您怎么在这儿,检察长先生?您都听说了吧?……那番惨状啊,简真可说……”
“您别打岔!”梅格雷吼道。
“我是否应该把饭店的门给关了呢?……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了……找不到警察局长……来了几个警察,可是……”
梅格雷用目光找寻着热尔梅娜·里沃,他发现她正躺在梅格雷夫人的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里,检察长叹着气:“我早就对您说过了……”
梅格雷哼了一声,装起烟丝来。他的视线——完全是无意识的——恰好落在对面那家副食品杂货铺。他现在已经认得出这家商店的所有顾客了。他又开腔了:“您把孩子留在波尔多啦,博索莱伊太太?”
她转过身来瞧着检察长,想听听他的意见:“我……是啊……”
“他今年该三岁了吧?”
“两岁……”
“是个男孩子吗?”
“弗朗索瓦兹的女儿。”
检察长猛地站了起来,“警长,我请求您……”
“您说得对……待会儿……或者这样吧,一旦我能出门,我到您府上拜访……”
他觉得这句话使检察长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地,检察长慌慌忙忙地走了。门重新关上后,屋子里出现了另一番亲切的情景。热尔梅娜在不断地呻吟。她对梅格雷夫人的照料无动于衷。伊斯菲娜·博索莱伊又重新坐了下来,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谁要是早些告诉我就好啦!”
她是个很不简单的女人!
泪水充斥了她那成年妇女多折皱的眼睑,她倒并不因为热尔梅娜在场而感到拘谨。
“她长得那么漂亮,那么清秀!比她姊姊聪明得多!这不是热尔梅娜自己的过错!她老是有病,所以她发育得不好……当医生想娶热尔梅娜时,弗朗索瓦兹年纪还很小。一到十三岁……这就坏了!您只要动脑子想一想也会这么认为的,我就料想到往后准会出事………
梅格雷把话引入正题:“里沃在阿尔及尔姓什么来着?”
“叫梅那博士……我想再也没有必要撒谎了……”
“是他让他父亲从医院里逃出去的吗?……那个萨米埃尔·梅那……”
“是的……甚至可以说正是打那时起,他和热尔梅娜有了接触。当时在脑膜炎病房里只有三个病人……我女儿,萨米埃尔也算一个,另外还有一个……有一天晚上,大夫作好了一切安排就把火点着了……他总是一口咬定那另一个病人,就是被扔进火焰的那个病人肯定早已死亡。事后他用这个人来顶替梅那。事情就是这样,他不是个坏孩子,他本来完全可以不必管他那位做了蠢事的父亲……
“我这才懂了!大夫把那个病人作为萨米埃尔·梅那上了死亡名册……接着他娶了热尔梅娜……”
“……我们先在西班牙住了一个时期……他等待着没有办妥的证件……”
“那么萨米埃尔呢?”
“他儿子把他打发到美国去了,同时叮咛他不许再回到欧洲。他那时已经不像头脑清醒的男人。”
“最后,您女婿用里沃的名义得到了证件,他和妻子、小姨子到这儿来定居。那么您呢?”
“他让我留在波尔多,每年给我一笔生活费……他要我就近居住……他工作努力……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我认为他是个好大夫。”
为了不受外面嘈杂声的干扰,梅格雷已经把窗子关了起来,暖气烧得很热,满屋子都充满了烟丝的香味。
热尔梅娜还在像个孩子似地呻吟,她母亲解释道:“自从她作了穿颅手术后,情况比以前更糟了……”
在贝热拉克谁也猜不透他们的底细!这一家人的暖昧关系和富有戏剧性的生活掺杂在这个小城市的生活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猜疑。
大家只看到漂亮而干净的别墅,长车身的名牌小卧车,体态矫健爱好运动的年青姑娘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太太……
在波尔多,博索莱伊住在一所相当舒适的寓所里,她在街道上想必是受到尊敬的。她有自己的一套生活习惯,她对各家商店都按期付清各项费用。
可是这一切背后,却包含着一个可怕的世界。
现到到了揭穿这个世界的时候,一辆辆汽车来了,在窗下停放成一条直线,法医,预审法官、书记官,还有警察局长都来了。
法医在殡仪馆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使劲把里沃和弗朗索瓦兹抱在一起的尸体分开,检察长的脸色比书记官哆哆嗦嗦地填写的那些表格更白;而一小时之前还在集市上采购的警察局长,他所关心的只是他的几只野兔子!
最痛苦的时刻来到了,人们搬运躺在担架上的尸体,屋里可以听见担架磕碰在墙上的声响。
抬尸体的人踏着沉重而谨慎的脚步,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地走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有人在门上扣了几下,这是勒迪克,他身上散发出一股酒味,他含含糊糊地说道:“事情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