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便给他当头痛击,他也是血肉之躯,我等何惧之有。”
此人名牙木和,为当日惊雁宫之役被横刀头陀以断矛所杀的牙木温之
弟,这一笔血账,他当然算在传鹰头上,所以主战最力。
他这样一说,其他高手连忙附和。
带头的高大蒙古人木霍克有见及此,连忙和众人商议战术策略。
哈拉湖旁,一时战云密布。
厉工跳入湖内,再也没有出现,一若在人间消失了一样。
传鹰高踞马上,远眺远方连绵的山脉。
经过了托来南山,便到哈拉湖。
哈拉湖介乎托来南山和疏勒南山之间的盆地,避过了姆塔格沙漠吹过
来的风沙,所以草木繁茂,成为游牧民族安居之所。
快马走了一个多时辰,哈拉湖边连绵的树林,清晰可及。
传鹰远望全景,心灵中突然产生一种前所末有的感应,他清楚感觉到
,有一股强大的杀气和力量,横亘在前方,这力量至强至大竟然有足够杀
死自己的能力。
便在这时,一缕轻烟从左方的山头升起,在半空上形成了一朵云
。
传鹰微微一笑,暗忖这便是他的催命符了,藉着这轻烟,敌人传递了
自己出现的讯息,等待着自己的罗网已经在前面张开。
传鹰策马前行,到了离开进入哈拉湖的树林前,传鹰一跃下马。
他人极爱马,不想这匹马随他一齐遭到不幸。
一拍马股,马受惊往原路跑回。
这匹马颇为通灵,身上又有记认,必能跑回那对美丽的维吾尔姊妹花
,传鹰又想起当他要走时,那对美丽的塞外少女依依不舍的情景,心下不
一软,人世间的感情,确是难於割断。
传鹰一拍背上长刀,向着落湖的山路走下,进入了林木茂密的沿湖区
传鹰知道敌人最佳的战术,必是待自己出林之後,在林木与湖水间的广大
空地,以雷霆万钧之势,围攻自己,那样才能发挥他们联斗的威力。
他心下全无半点惊惧,亦无半分紧张,像去赴一个宴会那样轻松写意
。
他并非蓄意去达到这种心境,而自然而然的便是这样。
木霍克站在一个小山树上,看着传鹰进入树林,一挥手号,全部高手
立即进入攻击的位置,大战如箭在弦。
漫长的等待。
木霍克大感不妥,传鹰已过了应出林的时间有一柱香之久,这林区的
面积不大,只有里许方圆,要藏起一个人来,却是轻而易举。
传鹰这一手漂亮之极,登时争回主动之势。
木霍克一扬手,七十多高手立即转变形势,迅速移动,由集中重兵在
出林的小路上,转而把整个林区围了起来。
传鹰伏林不去,令木霍克不得不改变策略。
他对传鹰怎能料敌先机,大惑不解,以致步步失着。
木霍克现在只有两条路走,一是静待传鹰出林。
这个方法,他想也不敢想,试问如果传鹰也像厉工那样来个五日不出
,他们必是不战自溃了。
第二个方法就是入林杀敌。
这是极端危险的做法,可是他已别无选择。
他把己方七十二人,分派了其中叁十人入林搜索,只要一发现敌踪,
便发出讯号。
搜索在极有组织之下进行。
由叁人组成小组,从深思熟虑得出的角度,闯入林中。
每个小组和另一个小组之间,都有紧密的联系,只要敌人落入任何小
组的搜查网内,便如蛛丝的感应传达一样,己方全部人立即都会知晓。
这木霍克指挥从容,怪不得卓和委他以重任,可是今次的敌人实在太
可怕了。
而且还有稳坐魔道第一把交椅的血手厉工,在一旁虎视耽耽。
传鹰静立林中,目标明显,看来并没有丝毫掩饰行藏的打算。
他今年才是叁十四岁,但实战经验之丰,江湖上已是罕有其匹。
传鹰的精神,进入了至静至灵的境地,几乎里许方圆的树林内,不要
说敌人每一下步声,几乎每一下虫鸣蝉唱,也一一通过他的脑海内,加以
收集和分析。
他身形电闪,连人带刀,疾如奔雷向树林的一角扑去,几乎同一时间
,叁个人成品字形地闪入林来。
这叁人一进林,树丛中长虹一现,传鹰绝世无双的厚背长刀,在空中
以最快有力的弧度,同时向叁人滑翔而来,生似叁人送上去给传鹰切割一
样,拿捏角度的准确,和时间的恰当,使这叁人全无反击之力。
这叁人每一人在西域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传鹰攻来这一刀最奇怪的
地方,就是令这被刀光笼罩约叁人,每一人都感到传鹰的攻击下,自己是
首当其冲的一个。
血光四溅,在传鹰的偷袭下,这叁人没有一人来得及把讯息传出,已
浴血身亡。
传鹰身形一退,又消失在厚密的丛林内。
叁人的体迅速被另一组发现,木霍克和几组人同时赶到现场。
检查了叁人的死活,这批精选的高手,也不由倒抽凉气。
这叁人都是咽喉刚刚被割断,不多分毫,也不差分毫,动手和位置的
准确,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众人这时才感到思汉飞和卓和的担心大有道理。
这刻欲罢不能。
一团阴影笼罩各人。
传鹰如能於己力之人发出讯号前,搏杀当场,每一组自然都难逃被逐
个击破的命运。
一阵急啸传来,众人一阵紧张,依声扑去,只见离此约二十文处,伏
着另叁条,显然又是传鹰的杰作。
木霍克当机立断,迅速集中林内和林外的人手,在树林的东端,一齐
向西端搜去。
这个树林长满粗可合抱的柏树,本来景致怡人,现在布满这批高手,
立时变得杀气腾腾,有如屠场。
众人在木霍克率领之下,推进了半里许的距离,抵达树林的中部。
树林外站岗於高处监视均己方人马,不时传来讯号,表示未见传鹰出
林,换句话说就是这大敌仍在林内。
就在那一刻,传鹰卓立林中,一声大喝,长刀幻化出万道寒芒,迎头
杀至,他在树林中利用林木的掩护,迅速地移动,身形诡异难测,使敌手
完全不能把握他的去向,不能联成合击之势,迫得各自为战;给予传鹰逐
个击破之利。
转眼间倒在传鹰刀下的高手,超过了十五人,一直向树林的西端且战
且退。
传鹰杀得性起,将刀法发挥到极致,这时他的刀法已完全没有轨迹可
寻,每一刀都是即兴的佳作,他的对手完全不能把握他的刀路,更不能预
估他刀势的去向。
手中大刀如长江大河,冲奔而来;有时又如尖针绣花,细腻有致。
有时如千军万马,冲杀沙场;有时却如闺中怨妇,如诉如泣,使人身
处其中,万般情状。
他每一刀的刀气,形如实质,杀敌远及十丈,不一刻,又有十多人在
他的刀下即时毙命。
被他击中的,只有死者,没有伤者。
忽然一把长矛当胸刺来,这一矛气势森严,浑然天成,是血战开始以
来,最有威胁的一击。
传鹰大喝一声,刀当剑使,一刀刺在矛尖上。
持矛者向後飞退,喷出一口鲜血,十丈处才能站立不动,正是木霍克
。
他借这一矛之力,硬阻传鹰刹那的时间,虽不免当场受伤,但手下们
亦藉这一下缓冲,联成合围之势,各种兵器,遥指圈内的传鹰。
传鹰心不暗凛,这木霍克武功直追卓和,是第一个在他手下受伤不死
的人,这时身前身後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远处的树上都伏有高手,
达四五十人之众,这种实力的确惊人,自己为了挡那一矛,陷身重围之中
。
传鹰一声长啸。
山林响应,宿鸟惊飞。
传鹰刀光一闪,旁边一株粗可合抱、高达叁丈的大树,轰的一声直倒
下,大树倒下的方向极是巧妙,刚好在林木较空处,直向地上倒下。
传鹰身子贴着倒下的树木飞出,由树脚贴树飞向树顶,由於大树倒下
,传鹰变成平身飞出,直向六丈的远处炮弹般漂去。
众高手闪开跃起,一矛一刀一剑,叁个人贴身追去,死命刺向传鹰後
背。
传鹰感到背後杀气袭体,双脚一瞪,在倒下的大树一踏,向远方斜斜
飞出。背後攻来的兵器纷纷落空。
传鹰藉着大树的倒下,轻易逃出重围,变成众人在後之势。
传鹰觉得此次搏斗,自己功力又比以前大进,兼且内力生生不息,每
一刀劈出,总犹有馀力,比之惊雁之役和西湖畔之战,那种力竭身疲,实
在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即管再遇蒙赤行,虽末必定能取胜,却肯定有一拚之力,不似当
日要藉雷电之威,始能逃过大难。
正在此时,一股锋锐惊人的杀气迎面而至。
传鹰骇然前望,一人长发向後飞扬,向着自己冲来。
正是血手厉工。
传鹰心下念头电转,一是厉工和这批人前後夹击自己,若是如此,自
己现在已是九死一生;另一个可能性厉工是助自己而来,他针对的是身後
扑来的高手。
现在传鹰必须作一个决定。
厉工闪电扑至。
传鹰放弃攻击之念,两人迅速擦身而过,传鹰只听身後数声惨呼,立
有数人遭殃。
传鹰暗自庆幸,自己终没有看错厉工。
他知道厉工故意造成刚才那种形势,试探自己对他的信任,这人行事
的确离奇古怪,难以常理测度。
传鹰一个倒翻,加入战圈,一正一邪两大绝顶高手,居然真心诚意,
并肩作战。
一个接一个的敌人,在他们的面前倒下。
卓和的估计一点不错,这两大高手联手之威,即管他们的惊人实力,
也绝不能讨好。
传鹰和厉工站在疏勒南山的观日台上,雄视整个柴达木地。
祁连山脉遥遥横亘在东南方。
西边是库姆塔格大沙漠,辽阔无边。
传鹰看着手上令东来亲绘的指示图道:“十绝关在那处。”说完用手
遥指对面一座高山的山腰,该处形势险峻,人畜难至。
传鹰摇头道:“这等险峻之地,要盖一间石屋也极困难,何人可在此
建这等洞府。”
传鹰知道他只是感叹而已,并不是奢望自己能给他解答。这幅指示图
清楚明白,十绝关转眼可达,心内甚感欢欣。
这处已超过了海拔七千多尺,山上长年结冰,空气稀薄,却不能难倒
这两人。
厉工当先而行,向目标迈进,这位凡事也不动心的宗主,也有急不及
待的时候。
半个时辰後,传、厉站在二片光滑如镜、高达十丈阔六丈的大石壁前
,这块石壁石质与他处截然不同,没有半点裂痕,嵌在石出的山腰里。
厉工道:“这处应是十绝关的进口,你看石壁约五丈许处和两边约两
文处,有一长方细线,显见是进口和石壁的接合处,但刚才我们二人一齐
合力推动,不能移其分毫,可以想见,必另有其他方法开门。”
传鹰道:“令东来自困此十绝关内,必然有其深意,信中提及明年二
月二十日,关门自开之语,当非虚言。”
厉工道:“我们看来除了在此等待之外,再无他法。”
传鹰道:“要推动此巨石,并非人力所能做到,明年二月二十日,处
於天上刚好太阳与月亮同度,势将引起大潮汐,哈拉湖的湖水会涨至十叁
年来的最高点,我看这十绝关,可能是靠山内深藏的水力所推动,令东来
既精於天文,自然可以把握时间进入此关内,又预计开关之日,指示其侄
前来,一看结果。”
厉工点头同意道:“传兄弟,看来我们也要在此作上数月居民了。”
传鹰哈哈一笑道:“此处山川壮丽:何乐不为。”
两人一齐长笑起来。
厉工已等上十年,又何碍区区数月。
龙尊义得到岳册之後,发掘了当年岳飞留下来的四个兵器库,又遍招
匠人,依岳册上的兵器图,制作战车,招兵买马,加上他声威大振,顿然
成为反蒙的主力,势力迅速膨胀起来,除了占据了根据地广东一带外,还
迅速向邻近的湖南、江西、福建等数省扩展,声势浩大,天下人心振奋,
豪雄来归附,集结成一股庞大的反蒙力量,局势比前大是不同。
向无踪和许夫人这时已结为夫妇,两人也是有心之士,特地南下江西
,来到龙兴,欲拜见龙尊义。
两人去到龙尊义的府第前,守卫森严。
二人递上拜帖,立即有人出来查问,这才入去通报。
两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再有人出来,引他们进去。
两入心想龙尊义日理万机,他们等上这许时间也是应该的。
高墙内院落连绵,不时有一队又一队身披重申的兵队浚巡,颇有气派
。
向无踪两夫妇却看得直摇头,要知这还不是前线交战之地,只要足以
保安便够,这等重甲兵队,徒耗人力。
这时两人进入了正门的广场,忽然引路的人向左一转,不上正门,反
而将两人带至正门右侧的入口,进入了一间小小的偏厅。
又在那里待了个时辰,这才见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这书生淡然道:“欢迎两位前来投效,在下白院同,为龙尊义大帅下
之文书长,特来为两位登记,若调查无误,必尽早通知两位。”这白院同
口说欢迎,但态度上却绝无欢迎之意。
向、许两人心中大怒,知道向这种人发作,毫无用处,立即告辞而去
,这白院同并不挽留。
两人回到客栈,还是心中有气,一方面感叹龙尊义如此作风,岂能成
事,至此二人意冷心灰,计画於明天离此而去。
估不到当天晚上,龙尊义旗下主将祁碧芍竟亲身到访。
叁人都是旧识,客气几句後,祁碧芍便道:“贤夫妇今日的遭遇,我
已深知,那白院同是史其道的人,知道你俩和我的关系,所以特别从中弄
鬼,万勿见怪。”
向无院恍然道:“你们现在已是汉人的唯一希望,若仍未能精诚团结
,如何能驱逐键子,还我山河。”
祁碧芍摇头道:“龙元帅自从取得岳册,一跃而成天下反蒙的盟主後
,性情大变,无复当年小心经营、礼贤下士的态度。近月来更宠信史其道
,我数次苦劝,还为他疏远,我明天便被调往馈江东另一营地,小人得道
,我也不敢再留贤夫妇了。”语气消极。
向、许二人也不知怎样安慰她。
向无踪道:“思汉飞已在武昌调集重兵,此人天纵之才,运兵诡奇难
测,祁小姐若见事不可为,还请为自己打算。”
向无踪知祁碧芍热心为国,不敢直接点出既然小人横行,何不引退保
身。
祁碧芍暗忖若是这番话在数月之前和自己说,必是拍案而去,可是这
些日来实在有点意冷心灰,答道:“贤夫妇好意,碧芍心领,我已泥足深
陷,手下还有上万亲信,若我一走,必对龙元帅打击重大,我何能成为千
古罪人。”
向氏夫妇一想也是,放弃了劝她退出之心。
祁碧芍忽地低下头来道:“有没有他的消息。”
向、许两人一听便知他是指传鹰。
向无踪道:“自去年与传大侠一别,全无他的消息,不知现下如何呢。”
祁碧芍望向窗外的夜空,心中狂喊:“传郎,你知否我是怎样地挂念
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