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凌乱不堪,显是刚刚有过打斗。
祝三叔满脸是血的躺在里间的屋地之上,早已死去多时,而那业已穿上衣衫的后生则瑟瑟发抖的蜷坐在一处的角落里,显是吓得不轻。
马啸灵夺过短棒原想随手丢开,可一以见那上面沾染血渍,不禁心头一紧,慌忙拎着短棒进了屋子,仔细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消说,祝三娘与那后生的露水之情仅是一场逢场作戏的欢愉罢了,但若真的拿到你死我活的争执之下,自然经不得考验。
便在二人相互指责与诋毁、谩骂之下,马啸灵命人连着祝三叔的尸体一并带回了衙门。
离去前,他唤来朱老九夫妇,委托二人暂时替为照看家中事物以及水儿的衣食住行等等。
朱老九自是在其妻子的不情愿下欣然应允,毕竟,谁都知道祝三一家在这月影集市之上寡有亲朋,如今他二人一个撒手人寰,一个行将入狱服刑,那好好的一片家业岂可就此荒废,所以,寻得时机,强言亲戚,假若夺了个鸠占鹊巢的好处,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弃儿紧紧的陪伴在水儿的身旁,一直目送着捕快和看客们相继离去。
天真的水儿真的相信了弃儿和朱老九的谎话,以为自己的父母都随捕快去那官家走亲戚了,当然,令她最开心的是,弃儿哥哥亲口答应她,可以天天陪她玩耍。还有,那讨厌的帅叔叔终于可以不用再来找妈妈玩那讨厌的‘压人游戏’了。
夜色暮沉,朱老九终于说通了夫人,一同给弃儿和水儿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餐。
原本,不见了父母,水儿心中总有失落,几次不忍,哭泣之后都幸有弃儿在旁守护惹逗,最终二人相继破涕为笑,那一幕倒也把祝老九那嘴硬心软的夫人看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半晌,早都忘了祝老九与她商量的那些琐事与不堪。
夜静,高悬苍穹的玉壶将那清光铺撒大地,映愁了大地的思绪,更惹乱了人心纷杂的哀愁。
忙了一天的马啸灵终于得闲,站在了他最钟爱的高挑楼台之上,举目眺望远处朦胧隐现的群山,脑海中不可控制的想起了祝三家的案子。
其实,整个办案过程中,令他最感刺痛的不是祝三的死,也不是他老婆祝三娘的背叛,而是那一张张围观者的麻木不仁与幸灾乐祸的脸庞。
他想不通彻,原本人心为美的天性都去了哪里?更想不明白,是什么把那冷漠麻木的人心都变成了自然而然?
好在,这夜的风是轻柔的,就像儿时母亲抚慰脸颊的温暖与恬适。
马啸灵站在风里,微闭双目,他有些贪婪的享受着这难得共享的夜风,以期能借此再回到那童真梦幻的怡人岁月。
蓦地,脑海中现出了二弟马啸冲的身影,他慢慢睁开眼睛,紧紧的盯向了远街灯红酒绿的繁华之地,暗中思忖:混小子,几天不见回来,难道有了女人就彻底忘掉这个哥哥了?
马啸灵如此想着,口中无奈叹息,当年父母罹难,走得早,只留年幼的二弟,兄弟俩相依为命,一路走来,风雨无数。
这些年,他做大哥的一直都扮着严父与慈母的双重角色,一方面要冷面无私的教诲他做人的道理,另一方面又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的生活起居,真可谓用心至极。
可谁曾想,到头来,这个不成器的二弟竟落得个浪荡浑噩、一事无成。
终一日,马啸冲站了哥哥面前,义正言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就此脱离哥哥的庇护,成为一个可以独撑一片天空的真汉子。
于是,那几日的马啸灵在梦里都会笑醒,行走之时,口里都会不自知的哼起小曲儿,直惹得手下的捕快们都纷纷猜测,他是不是交了桃花运,好事不远矣。
可马啸灵对此却不以为然,每当他偷偷的凝视二弟马啸冲那壮硕的背影时,心中都会骤然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欢欣,在他看来,这个一事无成的混小子终究不是池中之物,终究有天要破壁出壳、顿悟醒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