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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那城那寺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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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春天在俺们全家人的心窝里。”

易朱在日喀城的西边山坡上唱儿歌。

易天行很得意地说道:“俺们在哪里哪里就四季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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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已停阳光已至藏原上的湛湛青天离地面显得特别近。拉什伦布寺背后的那道山梁仿佛已经要与那水洗般的碧天挨着了雪山黑石相映美壮。

藏民们在寺庙前唱歌跳舞不过一会儿也都纷纷散去。

他们一行四人也往城中走去准备先去吃点儿饭然后去扎什伦布寺的招待所住一晚上。

雪停之后寂清的城市渐渐苏醒过来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被寒冷留在家中旅社中的游客们也走了出来与此相应各式小饭馆也开始正常营业。日喀则算是旅游目的地街上一旦热闹起来才现此间口味颇杂什么咸阳哨子面西安馒头店各式招牌在日光下诱惑着食客。走了会儿在人民法院的拐角处易天行他们甚至找到了一家川味馆子。

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四人随意点了些吃食然后开始坐在小木桌旁呆。

呆是成年人用来消磨时间的无聊自杀方式易朱还很嫩生所以了一会儿呆就开始觉着无聊骨碌碌转着黑漆明眸说道:“爹那寺庙里是谁?我们是来看他的吗?”

这句问话似乎打破了易天行与叶相僧之间的某种默契。

易天行皱眉苦笑着摇摇头叶相僧陷入了沉默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隐隐带着悲戚之色。

蕾蕾穿着一身粉粉的外套还是易天行一年前送她的那件头上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帽子看着特别可爱。

她并不了解易天行和叶相僧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愿意去管因为有很多事情除了知道的人其他的人纵使再亲近也不能稍减其惑。

帮小易朱把背后的书包拿了下来放在旁边的板凳上她脱下帽子唤来小老板点了几个菜。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易天行和叶相僧可以神神道道、悲悲戚戚、一味玩深沉但她身为唯一的女性自然要把这事情安排好。

不久饭菜便上来了小老板是个康巴汉子往年在温江学的川菜手艺几个菜式做的颇为地道满盘的辣子淹没了鸡丁看着红红诱人。

易朱小小的手捏着长长的筷子在辣椒里拔拉了许久现找出鸡丁来比较困难嘟着嘴闹脾气把筷子在盘子上使劲敲着。

筷子敲在瓷盘上出十分闹人的当当脆响。

“娘我要吃烧鸡!”

“吃你个屁!”易天行心情正是压抑叶相僧自刚才见到扎什伦布寺之后便是一脸戚容不想而知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这个认识让他更是心烦再听见这小子在闹不由怒上心头骂道:“给老子吃!不吃把你做成烧鸡!”

易朱哇的一声正准备哭忽然想起父亲给自己定的三大纪律的头一条赶紧忍住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蕾蕾妈。

……

……

“易天行!”

易天行头也不抬闷声闷气道:“蕾蕾你别管少娇着这小子鬼知道以后还会碰见啥事儿。”

蕾蕾好笑地拉拉他的衣服轻声道:“不是我叫你。”

叫出易天行这三个字的是这小饭馆里面另一桌的客人。

“纳木?”

易天行有些惊奇地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正在旁边吃饭的是纳木和那几个同学同乡。

纳木万万没料到能在自己的家乡看见易天行不由朗声笑道:“你来我家怎么也不说一声?”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望着那边桌上小声问道:“那姑娘是谁?”

“我媳妇儿。”

“喔就是学校里都知道的那位蕾大姑娘?”

“嗯?难道她现在比我还有名?”

……

……

盛情难却易天行加入了那桌藏胞们的酒场两边把桌子拼了起来。

纳木这几个同学是知道易天行的酒量的所以只是慢慢喝着聊聊天但他的那些同乡却不清楚于是捧着大碗青稞酒来向易天行敬酒。

几轮下去桌边又倒了几个。

易朱一面伸着长筷子在桌子上夹回锅肉一面偷偷瞧着桌上的这些人心里想着:“可怜居然和老爸这种酒桶拼酒。”

几席谈话之后易天行才知道纳木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日喀则也知道了最近几年雪灾的异常变化。听说最近牧区因为雪灾比较苦易天行想了想给蕾蕾使了个眼色。

蕾蕾微微一笑将板凳上的那个小书包递了过去。

易天行道了声歉走到小饭馆外面这时天已经快黑了街道上没有多少人。

不知道他到外面去做什么。

过了会儿他走了回来问纳木:“有车吗?”

“你要去哪里旅游?我去市里问问。”纳木打了个酒嗝。

“我是说货车。”易天行解释道自己一行人是来藏原贩货的刚好手上还有些生活物资所以看纳木能不能自己找到车拉回牧区去。

纳木愣了问道:“你贩货?”

看来易天行编织理由的本事确实没有什么长进他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纳木忽然将筷子一放想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牧区今年过冬就比较宽裕了好奇问道:“货在哪里?”

“在外面。”

纳木将信将疑地走到小饭馆外面过了一会儿传来了他激动的声音说的是藏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没有喝醉的几位藏胞也赶出门外也纷纷叫嚷起来。

走回屋内几人将易天行围住进行了同志间的拥抱和握手十分高兴。

“钱怎么算?”

“你知道我在省城和公家关系不错明天我去找这儿的政府打个条子就算是援藏的物资然后我回省城报帐就好了。”

仍然是一如既往弊脚的借口也得亏他是遇见了纳木这些憨直爽快人才没有起疑心。

“天已经晚了我要去找崔老师借车易我先回牧区你把事情办完了来找我。”纳木佝下身子在酒桌上写了张字条递给他“这是地址你在城区找司机他们都知道地方。”

易天行勉强笑道:“如果有时间我就去。”他知道高原上晚上行车不便所以也不留这几位。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省大?”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学校多给了假应该来得及。”纳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这小子肯定又想请我坐飞机不过放心吧路费已经够了省城有位好心人捐的。”

藏胞直爽说完这句话和“蕾大姑娘”还有只知道吃东西的易朱打个招呼再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满面悲容的和尚双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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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从自己身后拿出那个小书包来扔给易朱笑道:“这才知道为什么进藏之前叶相要我们去采购这么多东西。”

邹蕾蕾也笑了笑这书包是她亲手缝的里面的里子就是陈三星老爷子以前送给易天行的那个编织袋。

在进藏前的大采购中姑娘是过足了购物的瘾也知道了这个编织袋的容量是多么的惊人。

吃完饭后这行人住进了扎什伦布寺招待所招待所只有两层楼离寺庙还有段路不过比较清静。

安顿好了那两母子易天行和叶相僧一言不心有所思地走了出去。

在日喀则的道路上行走着二人来到了城外的山坡上山坡上湿漉漉的显然是白天的厚厚积雪化后水还没有完全渗下去。积雪融后自然不会这么快有青草长出来但隐隐能见土里草根想来春来之时此处定是绿草茵茵一片美景。

叶相僧抓了一把湿土放在手掌上轻轻捏着忽然说了一句:“我们只能影响自己能影响的那些事情。”

易天行微微愣了一下想起来在六处后的那个山谷内似乎也听那人说过类似的话。

“师兄虽然体内火元充盈前些日子又有大进可以融雪化冰解这苍生但你并不能阻止雪灾的继续人定胜天终是痴话。”

“这我明白虽然我理科不怎么好。”易天行笑道:“雪化成水水化成汽汽升到空中遇冷空气又变成雪除非我天天呆在日喀则否则这雪总有一天是要落下来的。”

叶相僧看了一眼西边的扎什伦布寺低头祷告脸上渐趋平静。

“师兄为何不飞来藏原反而慢慢行来?”

“一拖三太累。再说了我现在不喜欢飞总感觉一飞就有可能飞到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去。”

“直觉往往是准确的。”

“明天我们就要去见他。”易天行看着他静静说道:“能不能先告诉我他是谁?”

“师兄你为什么没有选择飞升?而且回来之后便要来西藏?”叶相僧反问他。

易天行想了想缓缓说道:“在那个山谷中我之所以不去只是因为我……不想去。”顿了顿又道:“但当时的情况有些微妙精神化为火鸟遨于九天之上刹那之间感应到了数道强大至极的气息。一道气息来自武当是真武那龟儿子一道气息来自梅岭不知为何竟让我隐隐有些害怕一道极微渺的气息来自南方某海岛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秦梓儿还有一些万里之外的气息淡淡然然与我往年所接触的佛道两家完全不一样想来是西方的某些大能他们与我无干我自然也就不加理会。在这所有的气息当中最强大的一股来自省城霸道之极似乎对我那个举动极为轻蔑。”

他哈哈笑道:“这种霸道不屑除了我那老猴师傅还有谁。”说完这句话他忽然静了下来:“我当时想逗逗老猴所以一直将虚神盘桓天上不肯落下。便在那里我忽然感觉到了西藏这面有人释出了某种气息那感觉相当熟悉亲近绝无恶意一声声佛偈从高原之上传至虚空令我心清意明落了下来。”

当时易天行于六处后山谷内飞升时秦临川与九世噶玛仁波切为他护法。

满天光点洒落谷中幻作花瓣幻作琉璃碎片晶莹宝气内隐有佛偈传来。

原来这佛偈竟不是心声而是这世上有人以大神通念出!

……

……

易天行望着扎什伦布寺内的微暗灯火叹了口气:“那人对我有善意却不想我上天这个问题我想弄清楚所以山谷中九世噶玛仁波切邀我来此一行我便答应了。只是到了拉萨后我的内心开始隐隐不安似乎我一旦与这人相见我平日禀持的理念便要毁于一旦所以逡巡不肯前倒是你……”他笑了笑“倒是你显得比我更为迫切。”

“师兄平日禀持何等理念?”叶相僧问道。

“别惹事儿老实过日子。”易天行皱眉苦笑道。

叶相僧哈哈一笑终于将这一天来的悲郁心思化解了一些道:“你若老实这天下可还有老实人?”

“你为何要来见他?”易天行一窘反问道。

叶相僧一合什道:“我与他在佛祖身旁同胁侍相交千载自然要来为他送行。”

……

……

“原来你已经醒了。”

“仍在半梦半醒之中。”

“我们这时候去?”

“明天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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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什伦布寺的入口处就可以看到壮观的殿宇群落。那白色房屋上面所有金顶的褐色建筑群就是历代班禅的灵塔。右前方是一座高大的白墙每逢节日巨幅的唐卡在这里展示整个寺庙则被一圈高墙围着。

高墙宛若一道防御工事。

易天行不知为何从内心深处相信肥红鸟的本事将蕾蕾与易朱唤去游览城市他与叶相僧便来到了扎什伦布寺的正门前。

一条大道直通寺门。

寺门口那只剩下半截舌头的九世噶玛仁波切已经毕恭毕敬地等候在那处一身喇嘛袍子双手平摊献上哈达。

素白的哈达只备了一条看来这位上师并没有足够的境界看出叶相僧的虚实。

易天行轻轻低头互致敬意。

“上师许久不见了。”

“护法能来便是好的。”噶玛上师只有半截舌头说话不是很清楚但这句话显得格外激动。

三人便准备入寺。

忽然间场中气氛一变!

虔诚的信徒们缓缓从场中走开似乎是收到了某些人的意思。不一会儿一大群衣色各异的喇嘛们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缓缓涌向寺门将他们三人包围在了正中。

“扎西喇嘛!你又来做何?”噶玛仁波切看着这些喇嘛怒斥道。

易天行咪眼一看便知道这些喇嘛都是有境界的人有高有低气息混杂显然不是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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