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极冷,且他将所有的气力都聚集在双手,因此她无力,亦无法开口。
她只能将这段话暂且藏在心间,期盼还有机会能对他说出。
她的气力有限,根本无法托起沉重的鲛人尾。
经过无数次尝试,他终于认清,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依旧没有放弃希望,她察觉他的灵力已有涣散之象,眼下无法救他,她所能做的,只能多给他争取一些时间。
由于是凡人,因此她的灵力潜藏得比妖族深,加之她体内有不明神器,因此他的灵力消散极慢。
玉合欢探察到他周身最容易收纳灵气的部位是前额。
她使劲拨动水流,终于将自己的身体移动到与他齐肩的位置。
她手作剑指,将周身灵力聚集于指尖,再将指腹,轻印在他的前额上。
可用手指渡灵,灵力流转极慢。
玉合欢放下手指,双手扶住他的双肩,接着将唇瓣贴上他的前额。
昏迷中的初宴似乎感应到了她这一吻。
他睫羽微颤,接着又滚落下一颗鲛人泪。
泪珠迅速沉入河底。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她再也取不出一丝灵力,她这才将唇瓣移开。
极度黑暗的若梦河底,竟然闪现出了一丝微光。
这不是她的错觉,这抹微光是自他的前额处发散出来的。
紧接着光芒愈发强烈,他抹额项坠着那颗碎晶石,骤然放出厉芒。
这光芒很快汇集成数道光束,似漫天萤火,又似璀璨星河,将他从头至尾裹挟。
光束流窜时,还自带劲风。
她双臂紧紧环住住他的脖子,这才没有被劲风吹离他身边。
“合欢,是你吗?”
初宴睁开双眼,他眼底深若寒潭的忧伤之色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生的活力。
这是她自他眼眸中鲜少见到的光芒。
其光熠熠,映衬得他整个人,宛若新生。
“合欢,我好想你。”
初宴眉目含喜,他伸展双臂,给了她一个有温度的拥抱。
尽管他的身体还是冰冷的,但她却感知到了这个拥抱里蕴含的新生力量。
玉合欢在水中无法开口,只能紧紧回抱着他,不住地点头。
“合欢,我想对你说……”
他语出一半,猝不及防地将头一歪,又昏厥过去。
他再醒转时,忧伤之色,又回到了他的眼瞳中。
但这一抹忧伤很快被幸福的暖芒替代。
他笑着笑着就哭了:“傻丫头,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什么情况这是,濒死回春后的人格分裂?
虽然前后两次他都是喜极而泣的神情,但他眼瞳中的光芒却截然不同。
初宴见她怔怔地看着他,这才想起她水性不佳。
他双臂紧揽住她的腰,她顺势将手轻扶在他的手肘。
一个漂亮的鲛人摆尾之后,他们迅即冲出了河面。
若梦河水也被连带着,蹿起千丈高,飞溅的水花将站在桥上的墨客,浑身淋透。
若梦河造反了这是?
墨客抬起鎏金广袖遮挡住脸,他倦倦的目光在衣袖放下的那一刻,骤然凝滞。
他看见初宴和玉合欢伫立在若梦河蹿起的水柱上。
凡人能逃出若梦河,尚且可以归属于意外。
但这鲛人,竟然也能安然无恙地逃离若梦河,太着实令人震惊。
素来面无表情的墨客,不禁将眼睑又抬高了一些。
“你是如何做到的?”
墨客发问的声调抑扬顿,可见他吃惊的程度,绝不似他面上表现得这般淡然。
初宴不答,他揽着玉合欢,飞回桥上。
在落地后,他的鲛人尾重新幻化成双腿。
他的一只履被铁钩钩破,血流如注的脚踝裸露在外。
他带伤的那条腿站立在地面上止不住地微颤,尾绡之伤甚重,他之所以还能站立在这里,全是靠意志力强撑着。
“我说过,伤她者,我必诛之。”
他周身顿时充盈起杀气,为了不吃双脚沾地的亏,他当即旋身而起。
初宴将身子悬在半空,朝墨客发动猛攻。
墨客知他已伤及要害,他之所以还能战,非是出自对她全心全意的爱,以及自己无法护她周全的自责罢了。
“你尾绡已毁,短期之内灵力无法运转自如,若今后不想再发生今日之等憾事,你好生养伤才是正经。”
墨客话音未落,他便已感知到鲛珠裂缝似又延伸了些许。
初宴顾不上脚踝之痛,他当即伸手覆住心口,以灵气平稳鲛珠。
这样做仅能给他一些心理安慰,对于修复鲛珠并没有实质性的效用。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吊鱼,灰王子怎会伤及尾绡?”
极痛之下,潜藏在他体内的第二人格,又开始蠢蠢欲动。
先前在河里,她便已经经历过他的双面转换。
如今好不容易又等来了这一契机,她自是不能错过。
她双手抓住他的小腕,盯着他问:“你是谁?我是你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