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鲛珠受到极伤,可调用的鲛人之灵也所剩无几,不足以维持多少时间。
思至此处,他当即将最后一点鲛人灵力,传输到鲛妃令中,鲛妃令骤然将鲛人之灵转化为气力,助她推开巨石。
在做完这一步后,他头一沉,捂在心口的手垂落,彻底昏死过去。
她在摆脱巨石压制的第一时间,当即爬起,她的腿被压成重伤,幸而未伤及筋骨,因此她还能勉强跛着脚行走。
她不能大声呼唤,只能以鲛妃令中残存的一点灵力,试图与他连成感应。
但他此时身上鲛人之灵太弱,鲛妃令一时竟难以锁定他的位置。
在苦寻一圈无果后,她眸中的潮浪终于翻涌,她紧紧将鲛妃令握在双掌掌心。
“鲛妃令为凭,相守之诺,永世为期。”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他们的誓言。
许是鲛妃令感应到她的痴心,她终于在厚厚的积雪中,找到了她赠予他的绘影石。
她双瞳骤然掠过一道光。
他一定就在附近,定是积雪太厚把他淹没了,对,再仔细找找。
她从拾到绘影石的地方开始,徒手扒拉积雪。
她的手指上的冻疮愈发明显,她原本细腻如白瓷的双手,可遍布紫色红色的冻疮,似白玉上镶嵌着一颗颗紫玉红玉。
她的手指被埋入积雪的坚冰划破,指腹、指尖、指关节,鲜血漫过冻疮,一片红,已分不清哪是冻疮,哪是伤痕。
“初宴,我还未来得及答应你,永世为妻。你等着我。”
她一面徒手刨雪,一面在心底默默倾诉心声。
“你等着我。”
这一句轻语似一道光,将他内心深处所有晦暗的角落悉数燃亮。
他原本已昏匿在黑暗中,此刻竟被这一道光唤醒。
初宴摊在雪地上的手,微微勾了勾手指,紧接着他缓缓睁开双目。
这并非是鲛珠又启动自护之力,而是一股神秘的力量,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新生之感。
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鼓舞他:“站起来,她在等你。”
他的手依旧无力,他撑地的手依旧会颤抖不止,但自他的心头发散出一股生的活力,凭借着这股活力,就算他的脚踝再痛,手臂再颤,身子再孱弱……
他都不会再倒下。
初宴双手紧抓着积雪,将身子一寸一寸朝他在的方向挪。
他的气力似乎比之前恢复一些,被他抓过的积雪都牢牢拧成团,矗立在雪地上。
这是什么声音?
她扒拉着积雪的双手又停下动作。
这是……这是……衣袍贴地发出的摩擦声。
是他,一定是他!
她当即站起身来,四下环顾,终于在不远处皑皑白雪中,她瞥见了那一抹淡青色。
这一抹淡青色,于她而言简直堪比沙漠中的绿洲。
她跛着伤腿,一步一颤,却再没有停歇,径直朝他跑去。
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还未待她说出“把手给我”,他们便已同时向对方伸出手。
他在她的搀扶下站起,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她手指的湿润。
“你受伤了?”
他语毕,摸向自己的腰身,从中取出一柄微型小伞。
他将伞幻化成形,原来是先前那柄淡青色的雨伞。
他生怕伞骨会戳到她的头,特意将伞举得高了一些,伞下,风霜雨雪骤歇。
淡青色的伞面下,骤然降落点点青色光点,似流萤散飞。
她不禁伸手去承接那点点流萤,一如先前长雨落花那样,当流萤坠落至她手心,她手上的冻疮及伤痕骤然痊愈。
他微微侧头偏向她,幻想着她素手舞流萤的画面。
她将目光渐渐偏移回他身上。
真好,只要他在,无论他们身处何方,都会有一世晴天。
“你灵伤未愈合,怎又耗费灵力为我疗伤。你这是在违反我的命令。”
初宴当即频频摇头,急于辩解道:“这是此伞自带的灵力,不是我的。”
“难怪世人都说妖族善驱力,就连你们制造的灵宝,都自带灵力。”
他自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羡慕还有夸赞。
依照话本所言,女子在赞美一件物品时,定是希望她的心上人能将此物赠予她。
“你喜欢,送给你。”
她将流萤之光绕过指尖,俯首一笑:“傻鱼,你可知在我们人间,送伞就是离散的意思?”
“那不送了。”
他说着,又将伞往上高举了些许。
“这是何意?”
“我不想将与你离散,我要将离散之气挪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