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洲白大怒,鸢尾的冷酷刷新了他对翻脸无情的认知。
还未待他出声怒斥,海神琴残躯骤然开始咯吱作响,紧接着一道灵光对准他们投射过来,似蚕桑结茧般,迅疾将被鸢尾击破的缺口填补。
“噢,看吧,海神琴都在帮我们。”
奚洲白语毕,当即发现他现在释然还为时过早,因为海神琴似乎并不是在替他修复法阵,似仅是在替初宴治伤。
那个缺口的闭合仅是凑巧。
海神琴在投射出这一道灵光后,又陷入蛰伏状态。
初宴骤然惊醒,其实他们在争执时,他还有一丝神识尚存,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
“我不走。”
初宴明确表态。
二人皆是先流露出一瞬心疼的神情,紧接着神色各异。
奚洲白一脸不解。
鸢尾如释重负。
初宴一下推开奚洲白的怀抱,自己站直身子,即使他后背的伤口由于中毒已经开始溃烂,好在面积不大,只有半个手心的大小,但透过破败的薄衫,还是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衣衫破开一道口,隐约可以看到已经被毒素侵蚀得开始皮骨分离的血肉,自腐肉处还微微露出一小截白骨,白骨也略有些泛黑,显然是中毒不轻。
其实他们争执的时间并不长,左右也不过几个眨眼的瞬间,鸢尾也没有料到这次伤势会这般严重。
幸而海神琴残躯里还留存着那么些治愈系的神力,初宴总算是得救及时,否则就算他们瞬移回海宫,只要太子不下令,他也很难得到救治。
上一次见他被这般重刑是什么时候?
这得追溯到十年前,那时他接连失去母亲和阿姐,其势力也被他的父君该收拢的收拢,拉拢不了的就彻底根除。
那段时日,是初宴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他伸手不见光,即使他拼力将手臂从牢笼的栅栏缝隙中探出,都抓不到一丝光亮。
在那时,外面的人即使快被灯火闪瞎眼,但却连一个快燃尽的烛台都不曾给他。
鸢尾不愿再想,她生怕自己再回想下去,就会变得同奚洲白一样感性。
不合时宜的感应会令她铸成大错。
奚洲白一个劲儿地追问初宴是怎么想的,初宴先是不啃声,后来被奚洲白念经似的叨叨叨烦透,只道出一个他们都已猜到的答案:“我不能连累父君。”
“噢,我的阿宴,我的老友,我最亲密的兄弟。听着,父慈才有子孝,可太子殿下,他完全只当你是个傀儡,若不是海皇陛下还健在,他恨不能直接将你炼制成傀儡!”
奚洲白对于海族朝堂的波云诡谲见得太多,搁在他处,他是断然不会说出如此给自己招难的话,但今时他的救命恩人兼好兄弟生命攸关,他也顾不得这许多虚与委蛇之态。
奚洲白还真是一语成谶,未待初宴接话,众人便闻听深海传来一阵丧钟之声。
“祖皇!”
初宴骤然惊呼一声,他微微俯了下头,再确认是海皇薨逝的丧钟后,他当即携领奚洲白和鸢尾原地行叩首礼。
他这么一施强力,刚显愈合之势的伤口又开始恶化,那截半隐在腐肉下的白骨,在他躬身的间隙,骤然自腐肉中戳出来。
初宴仅微微一拧眉,接着不折不扣地将跪拜礼完成。
“回宫。”他礼毕,轻声道。
这一次,鸢尾和奚洲白同时拦下他。
“初宴,你刚将鲛人灵力分给人类女子,又拿魅妖的元灵祭琴,这两宗罪足以使满朝大臣都弹劾你,倘若太子殿下细究,你将承受的,只怕便不仅是两下刺鞭。”
初宴将她的每个字都听在耳里,但他依旧执着道:“我要回去,替祖皇守灵。”
他说完自己站起身,也不消他们搀扶,他接连受伤,步履都变得有些蹒跚,但他骨子里的傲气却犹胜从前。
那股傲气,将他这副残破的身躯撑得能入眼些,他凭着一口气,赶回海宫。
情况比奚洲白和鸢尾预想得还要糟糕,他们进入偏殿,原打算避过众人耳目,潜入放置海皇灵柩的殿堂隐蔽处。